“你我皆凡人，本就生活在塵世之中，大師何必在意凡塵還是方外，只要在做善事，哪裡不一樣？”白若竹勸道。

高德愣了愣，半晌才嘆氣說：“白施主比貧僧通透多了。”

話是這樣說，但看他的神情還是很痛苦。

白若竹有些不忍心提普燈大師的事情，但最終還是開口說：“普燈大師是你的師兄吧？”

“對，師兄他對我十分照顧，白施主知道他？他才是真正的善心之人。”高德一提到他師兄，眼裡就射出了崇拜的光芒。

“我們之前路過心禪寺，還小住過幾曰，普燈大師他……圓寂了。”白若竹一提起這事又覺得鼻子發酸。

“什麼！”普明叫了一聲，隨即身子晃了晃，差點摔倒，還是旁邊的丘志扶了他一把，他才站穩了身子。

他隨即雙手合十嘴裡默念起來，似乎是在為了普燈大師誦經祈福。

半晌他放下雙手，說：“師兄是去了，還是因為……”他看向白若竹，“你答應了他一個要求，師兄有什麼遺願嗎？”

白若竹才反應過來，他剛剛是在卜算。

“不好意思，我答應他不告訴任何人。”白若竹答道。

普明點點頭，說：“是我多問了，師兄已經成佛，又能算出萬千的變化，如果我能幫的上他，他也不用什麼都不跟我說了。只是，他圓寂之前都沒提過我嗎？”

“沒有。”白若竹有些不忍的說。

普明臉上露出失落之色，似乎對自己的迷失更加自責了。

“普燈大師能算出諸多事情，想必他知道你的情況，或許他覺得這是你成佛之路的必經考驗，又或者他不想任何人來打擾你。”江奕淳開口說道。

白若竹反應過來，“或許普燈大師早就算到了今天的一切，不想提前說什麼泄露了天機。”

普明臉色好看了幾分，隨即嘆了口氣，說：“這些年我觀察下來，方家母子都不是惡人，羅氏更是良善之輩，只是她精神失常，每天都不知道自己做了些什麼，但她的本意是安撫那些厲鬼，一點點的凈化他們的怨氣。”

“羅氏應該是普通人吧？至少以前是吧？為何她睡着就讓人進入幻境？”這一點白若竹實在想不明白。

普明嘆了口氣，說：“這也不是羅氏願意的，她的夫君方青是一名鮫人。”

他深深的看了江奕淳一眼，“鮫人我不用多解釋，你們肯定都知道了。”

江奕淳隨便的嗯了一聲。

“據傳鮫人有與生俱來的特殊本領，方青恐怕就有讓人入夢的本事。曾經羅氏被人逼的差點瘋了，方青去見她的時候，她因為發瘋不認識任何人了，情急之下咬了方青一口，結果……”

普明說著搖頭，“她喝了鮫人血。”

白若竹驚訝的問：“鮫人血會讓她獲得鮫人的能力？如果是這樣，那不是人人都想喝鮫人血了？還有羅氏容貌沒有老過，也是因為鮫人血？”

“也不全是這樣，傳聞鮫人血是劇毒，根本無解的劇毒，只一滴就足以要人的性命，但也有極少數的人活下來。羅氏也算是運氣好的那種人了，再加上方青把最寶貴的金色精血給了她，所以她活了下來，不老不死，還有了方青的能力，只是方青沒到三十就死了，死之前交待他們的孩子方羅好好照顧羅氏。”普明說道。

“你是如何知道的這麼詳細？”劍七生了疑心。

普明苦笑起來，“我在這裡待了十幾年了，夜夜進入幻境，曰子久了許多事也都在幻境中看到的。只是之前我迷失其中，忘掉了一切，醒悟過來便也記起了這些事情。你們不要久留了，如果常常進入幻境，怕是你們也會迷失其中。”

“那方羅有什麼特殊的本事？”白若竹問道。

“似乎沒有，他不是純血的鮫人，但他也受詛咒影響，而且據我所知，他今年應該有二十八、九了。”普明說道。

白若竹不由想到了前世看過的一部動畫片，裡面有人吃了人魚的肉便會不老不死，可大多數人吃了人魚肉不是當場死亡，就是變成了怪物痛苦的死去，只有極少的人會活下來，但活下來的人並不快樂，因為不老不死太寂寞了。

當年方青也沒想過讓羅氏變成不老之身，但羅氏意外喝了他的血，他只能把自己的一切留給了羅氏，至少讓她在今後的歲月里能有自保的本事。想想幻境中看到的一幕幕，白若竹對方青更加的佩服，像他這樣深情而執着的男子實在是難得。

江奕淳吸了口氣，“既然弄清楚一切了，我去找方羅談談吧。”

“他對外界的人和事都很排斥，你多擔待些。”普明又忍不住嘆氣，“這些年看的多了，我最同情的反倒不是羅氏，而是他。”

普明沒繼續往下說，也沒說自己為什麼同情方羅，但白若竹心裡已經明白了。

一個孩子從小就要面對母親精神失常，父親早逝的痛苦，但為了母親，他只能咬牙堅強起來。後來又為了照顧母親的情緒，要扮作他的父親，他已經沒了自己的人生，沒了自己的生活，他生活的所有就是照顧神志時常不輕的母親。

或許他也想過成家，也想過該有個孩子，但他看到母親的樣子，又不忍心去害另一個女子了，畢竟他只能活三十年。

他想到自己，或許也不想他的孩子以後像他一樣痛苦吧。

而他的人生也快要走到了盡頭，他怕是沒覺得有多少遺憾，但最擔心的還是他的母親。

“今天我離了很遠就被帶入了幻境，我覺得是羅氏想對我說什麼，想讓我幫幫她。”白若竹突然想明白了，“我覺得羅氏精神失常，總是迷失在過去之中，但她還存了一絲理智，知道兒子不容易，更知道兒子的時曰不多了，想讓我知道真相去幫幫她的兒子！”

普明也露出瞭然之色，雙手合十向白若竹行禮，“如果你們方便，也請帶上阿羅，讓他看看外面的世界，找尋活命的辦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