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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懷義回過頭對一個兵卒模樣的人道:“你跟公子說。”

那兵卒便走上前來,跪拜道:“公子,我們今晚接到的命令原是徹夜攻城,但在寅時一刻,攻城就停了下來,我們得到命令原地駐紮,就在城外安營。原本城裡在我們攻勢停止之後,也就安靜了下來,可是沒一會兒,裡面就傳來了一陣很喧鬧的聲音。”

裴元修的眉頭微微一蹙。

“小人們以為他們要夜襲,都非常緊張的起身,可是過了大概小半個時辰,滄州城的城門突然就打開了!”

裴元修立刻問道:“城門打開之前,守城的人有沒有什麼舉動?”

那人想了想,說道:“我們守夜的人看到,守城的人好像都撤了下去。”

“……”

裴元修沉默了一下,然後又接着問道:“門開了之後又發生了什麼?”

那兵卒的眼中晃過了一絲近乎驚恐的神情,整個人都顫抖了一下,然後說道:“我們,我們看見城門開了,還真的以為是城內的人要夜襲我們,所以立刻全副備戰,結果城門一開,才發現從裡面跑出來的,全都是城裡的老百姓。”

裴元修的眉頭又蹙了一下。

“老百姓……?”

“對,那些人,簡直就像是惡鬼一樣,看見我們手上拿着刀槍,也根本做不看見的樣子,衝進我們的營地里就翻吃的,有些人餓極了,抓着地上的生肉都咬……那,那有些,可是我們受傷的將士的——”

說到這裡,他自己都快要說不下去,險些嘔吐出來。

而我一聽到這句話,胸口就像被一根針扎了一下似得,痛得我呼吸都頓了一下。

我當然太了解那一幕,曾經在揚州看見過的,沒想到今晚又一次上演——我是該慶幸自己沒有再次親眼目睹這樣的慘狀,還是應該痛苦自己沒有能力提前結束他們的痛苦,那種酸楚的感覺,連自己也分辨不清了。

宋宣站在一旁凝神聽着,這個時候上前道:“那守城的人呢?”

那兵卒急忙說道:“回二公子的話,我們就是擔心這是城內的人的陰謀,讓那些老百姓出來衝撞我們的營地,然後再發起突襲,所以一直都不敢有什麼舉動,那些老百姓在我們營地里搶掠了一陣之後,都跑了,我們這才派了幾隊人馬進城去,而我們就是回來向各位稟報情況的。”

也就是說,到底是怎麼回事,現在還不清楚。

洞開的滄州城的城門,是一個空城計,還是一張張開的血盆大口,等待着吞噬前去探視的人,誰都說不清。

裴元修的那隻手慢慢的握着那塊令牌,收回到袖子里,然後扶着椅子扶手站了起來,說道:“既然如此,就免不了要去看一看。”

“……”

“看看滄州城,到底是怎麼回事。”

宋懷義在一旁聽了,立刻說道:“我已經讓人在外面准別,公子,我們可以先到營地附近看看,等待探聽消息的人出城之後,弄清楚虛實,再進入滄州城也不遲。”

裴元修點頭。

這樣一決定,崔泰父子自然也立刻下去調集自己的人馬,而裴元修正要往外走,路過我身邊的時候停了下來,轉頭看着我:“你怎麼又來了?”

我說道:“被吵醒了。”

“你應該回去睡一覺。”

“……”

“這樣對你的身體不好!”

“……”

看見我固執的站在那裡,一動不動,根本沒有打算要聽話的樣子,他自己也嘆了口氣。

其實這個時候他也很明白,就算我說我要回去休息,也沒人相信我會真的睡得着。

他想了想,然後說道:“那你就跟我一起去吧。不過你要小心一點,我不讓你亂動的時候,你不要亂動。”

我點了點頭。

雖然說是要馬上去看,但準備的工作就不能馬虎,等我們真的出了宋家這座館驛大門的時候,已經卯時一刻了。

冬天夜很長,即使卯時一刻,天色仍舊是黑的。

不過很快,這一片地區就被大家手裡舉着的火把,提着的燈籠照亮了,我被他們扶着上了一輛馬車,而其他人都是騎馬,謝烽帶着一隊人馬走在馬車的周圍,我靠在窗邊,聽見裴元修交代他無論如何不能離開我半步。

謝烽顯得心事沉重的點頭答應了。

等到宋家這邊整頓好自己的軍隊,崔家的人馬也都到齊了,崔泰兩父子也是騎在高頭大馬上,兩個人也是鎧甲加身,顯然還是有些提防的。

然後,一行人朝着滄州城去了。

這座館驛離滄州城其實不算遠,但因為顧忌着我這個孕婦,也是顧忌着前方是非為名,所以大家的腳程都不快,一路上還不斷的停下,因為前方有先鋒官回來報信,告知我們前面的情況,所以足足走了小半個時辰。

到達兵營的時候,天邊已經透着亮光了。

我下了馬車,先抬起頭來,看向了不遠處的那座城池。

天光下,這座飽經戰火洗禮的城池也慢慢的露出了它疲憊的輪廓,我看清了,城牆上滿是各種刀劍的劃痕,鮮血流淌下的痕迹,甚至還有火燒過的痕迹,每一道都像是他身上的傷疤,昭示着這些日子來的煎熬和苦難。

只看着這座城,我就能感受到裡面的老百姓所承受的痛苦。

而眼前的兵營,更將那種痛苦血淋淋的剝開,展現在了我們的面前。

雖然這座營寨安札得很好,士兵們也井然有序,但整個營地里就像是被洪水衝擊過一般,只剩下一片狼藉,甚至連一些帳篷都給扯碎了,還有幾個士兵身上帶着傷,都哀哀叫着,靠坐在一團篝火前,等待着軍醫給他們醫治。

之前那個回來稟報的兵卒輕輕的說道:“那些老百姓衝進來,我們根本沒有辦法抵抗,這裡就被——”

看起來,再是兇悍的軍隊,哪怕武裝到牙齒,在真正的百姓面前,也是不堪一擊的。

裴元修騎在一匹馬上,看了看周圍的慘狀,然後說道:“那些人呢?”

另外的幾個兵卒上前來答道:“他們在這邊鬧了一番之後,就四散的跑了,我們的人不夠,也根本來不及去阻攔。”

裴元修慢慢將目光收了回來,又看向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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