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cpa300_4 他慢慢的從桌邊站了起來。
這個房間很寬敞,可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當他一站起身來,整個房間都變小了一樣,壓抑得人幾乎無法呼吸。
而我就站在門口,看着他一步一步的朝我走過來。
好像一座山,當他走到我面前的時候,所有的光,都被擋住了,只剩下他清晰的輪廓,和被陰影覆蓋了大半的臉龐,當他低頭看着我的時候,我甚至不知道,他是用什麼樣的表情,看着“死而復生”的我。
屋子裡的氣氛,幾乎讓我窒息。
然後,我看着他慢慢的抬起手。
我恐懼的閉上了眼睛。
他是要打我?還是要掐住我的喉嚨?我不敢去想,可記憶里那些鮮明的痛都在這一刻復活了,我後退一步,卻發現自己已經完全無路可退,身後已經是緊閉的大門,後背撞上的那一刻,我幾乎認為自己已經到了絕境。
可是,預料中的痛楚和窒息,沒有久久沒有降臨。
反倒是我的臉龐上,感到了一陣——甚至是溫柔的撫摸。
我驀地睜大了眼睛,卻對上了那雙近在咫尺的,漆黑閃爍的眼,他幾乎已經貼上了我的身體,起伏的胸膛已經緊貼上了我起伏不停的胸前,整個人好像覆在我的身上一樣將我禁錮在門和他的胸膛之間,而他的那隻手,正停在我的臉上。
我頓時像是被毒蛇叮了一般,一動都不敢動。
他低頭看着我,目光閃爍得好像有什麼東西幾乎要粉碎墜落,而我不想與他這樣對視,立刻就偏開臉去。
可才一動,卻被他另一隻手也撫了上來。
兩隻手微合著,好像捧着一樣稀世珍寶一般輕捧着我的臉頰,掌心越來越炙熱的溫度如同他目光里的溫度,幾乎要灼傷我。
“放開我!”
“別動……”
他的聲音在這一刻已經完全沙啞了。
好像走過乾涸的沙漠,終於找到了一泓清泉一般,他從來穩如磐石的手在這一刻竟然顫抖了起來,甚至連他的目光也不那麼確定了,看着我,再看着我,越來越沉重的呼吸,越來越炙熱的溫度。
最後,我聽見他暗啞的聲音道:“你還活着……”
像是有一根針,狠狠的從他的後背刺入,也扎進了我的胸膛,讓我和他在這一刻的呼吸都紊亂了,心跳也顫抖了。
我痛得一哆嗦,抬眼看着他。
“你還活着!”
像是要肯定這個可能一般,他又一次重複。
我想要說什麼,可嘴唇微顫着,又什麼都說不出口。其實,不管說什麼,在見到他的這個時候都已經晚了,我沒有任何可以解釋的,所有的事實也都一件一件的擺在他的面前——
我還活着。
我嫁給了別人。
我生下了屬於我們的女兒。
我們……又相見了。
像是一齣戲,終於走到了這一步,我和他,在經歷了生死,經歷了分別,經歷了我以為可以結束的一切糾葛之後,終於,還是又見面了。
“你還活着。”
“……”
“那個時候,你從船上跳下來的樣子,輕盈得像只鳥兒。直到現在,我都還不覺得你是自盡,而是覺得你羽化登仙了一樣。”
他的聲音越輕,我的心裡越怕,甚至已經怕得連呼吸都不敢繼續,近乎窒息的感覺好像被命運的手狠狠的扼住了喉嚨,就像一隻被逼上了絕境的困獸。
似乎感覺到了我的目光,透着一絲絕望的兇悍,他突然道:“你在怕什麼?”
“……”
“你怕朕——會傷害你?”
“……”我沒有說話,只是看着他時那警惕而恐懼的目光已經說明了一切。
像是在壓抑着什麼,他抬起頭,長長地吸了一口氣。
可他捧着我臉的雙手,卻始終只是輕輕的,甚至連多的一絲力氣都沒有使用,當他再次低下頭來看我的時候,那雙手甚至開始溫柔的摩挲着我的臉頰,指尖輕撫過耳垂的時候,帶來的陣陣酥麻,讓我戰慄不已。
“朕知道,那個時候,你受了不少委屈,玉全也說,你在大牢里的時候還自盡過幾次。”
“……”
“所以,朕不會怪你。”
“……”
“我不怪你離開我。”
若不提當初,我的心裡只有突如其來的恐懼,可恐懼之後,卻發現所有的過去的感知都復活了,痛苦,無助,絕望……到最後的——恨。
每一段,都是血和淚,我以為是上輩子的事,今生我不要任何償還,只賠給我這半生的平安幸福即可。
可現在——
我看着他,卻見他的目光似乎也黯然了一下,但立刻,他又抬起頭來微笑着看着我,那笑容中彷彿還有一絲幸福的甜蜜滋味,他低頭看向了我已經蒼白的臉龐,用拇指輕輕摩挲着我不停顫抖的唇瓣,柔聲道:“你還活着,這就夠了。”
我好像一隻被人困在陷阱里的獸,完全被命運扼住了喉嚨,此刻甚至連呼吸的力氣都沒有了。
而他看着我驚恐無助的樣子,嘴角勾起了一點淡淡的,彷彿是笑意的弧度,柔聲道:“你不要怕。”
“……”
“朕,我也很……想……”
他的話說到最後,也成了舌尖模糊的呢喃,好像陷入了混沌的,不願清醒的夢境中一般,我只感到他的一隻手抬起了我的下巴,然後他迷醉一般的閉上眼,朝我低下頭,慢慢的靠近我的唇……
不!
心中一聲驚叫,讓我一下子從被他扼住的窒息中清醒過來,我不知哪裡來的力氣,一下推開了他:“不要!”
他猝不及防,被我猛地一推,後退了好幾步,撞翻了身後的凳子。
我驚恐不已的靠在門上,連呼吸都帶着恐懼的顫抖,彷彿看着一頭將要吞噬我的猛獸一樣瞪大眼睛看着他,只要他再靠近我一步,我就要轉身逃開。
他乍一被我推開,臉上立刻露出了怒容,但一抬頭看着我驚恐萬狀的模樣,那怒火似乎又一下子熄滅了。
他笑了一下。
“你不要怕。”
“……”
“我不會——不想傷害你。”
“……”
“你受了不少苦,朕知道。”
可即使他這樣說,也無法讓我有絲毫的放鬆,我只覺得自己是一隻被老虎壓在利爪下的兔子,他要什麼時候撕碎我的喉嚨只是一個興起的問題,而此刻,我連一點可以保護自己,保護劉三兒的籌碼都沒有。
沉默了不知多久,我終於開口,聲音沙啞得好像不是自己的:“你——是怎麼找到——”
話沒說完,門外又傳來了一陣腳步聲。
還沒來得及反應,劉三兒已經推門走了進來,一轉頭就看見我靠在門後,頓時“咦”了一聲:“你怎麼在這裡?”
“我——”
我一時間心緒紊亂,也完全不知道該如何應對,這時,倒是裴元灝淡淡的開口:“尊夫人看你許久都沒回來,想出去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