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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pa300_4 他那隻沒有受傷的手,正緊緊的抓着我的衣角。

我皺了一下眉頭,轉身就往旁邊走,只想把衣角從他手裡扯出來就好,誰知這一步出去卻險些把自己絆倒,回頭一看,裙子還牢牢的被他抓在手裡。

他居然抓得那麼緊!

我用力的扯着裙子往外拽,居然拽不出來。

我頓時有些急了,蹲下身扯着自己的裙子,低聲道:“放手!”

“……”

他還是一動不動,可那隻手卻像是有意識的收緊了,不管我怎麼拉扯,都沒辦法把衣服扯出來,倒讓自己的肩膀更疼了一些。看着他隱藏在鮮血下的臉龐,我不由的有些懷疑,他到底是真的昏迷了,還是裝昏來看我的反應。

“放開!”

我咬着牙要去掰他的手指,這個人雖然受了傷也昏迷着,手指卻固執得好像鐵鉗,來回幾次都沒用,我更慌了,他的那些護衛到底不是吃白飯的,只怕很快就要跟上來了。

想到這裡,我索性用力的去撕扯衣角。

我的衣服到底不是宮女所穿的普通的布帛,而是景仁宮特出的衣料,裡面密密的摻了金線,布帛還要結實,把手指都割破了還是撕不開,我一急,索性俯下身去用牙齒來咬。

就在這時,耳邊傳來了一個低沉的聲音——

“青嬰……”

我僵了一下,抬起頭來,看見他被鮮血染紅的臉龐,幾乎已經看不出表情,卻能清晰的感覺到眉宇間的陰霾,微闔的嘴唇顫抖着,喃喃道:“不準走……”

“……”

“不要走……”

“……”

“朕,不准你……離開……”

“……”

“不要……不要走……”

不知是因為肩膀上,還是身體別的地方突然痛得厲害,我只覺得一陣窒息讓人都有些發抖,沉默了一下,我還是堅定的埋下頭,用力的咬住衣服的衣角。

金線細如髮絲,柔韌而鋒利,用牙齒磨的時候幾乎能聽到刺耳的聲音,掩蓋住了他不斷的夢囈……也掩蓋了,其他的聲音。

舌尖被金線割開,鮮血涌了出來,和另一種滾燙的水滴在臉上混成一團,鹹味和腥味交織着,刺激得人都有些瑟縮。

終於,只聽撕拉一聲,我終於撕開了那一片衣角。

而就在這時,震耳欲聾的馬蹄聲傳來。

我只覺得心沉了下去,還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一抬頭,就看到前行的護衛趕到了河邊,有人發現了我們,立刻大聲道:“在這裡!皇上受傷了!”

“快,快過來!”

我僵硬的坐在那裡,沾着一嘴的血,滿臉的淚痕,瞪大眼睛,傻傻的看着那些護衛如潮水一般湧來。

常晴已經下了馬車親自騎馬,被一群護衛簇擁在中間,她一調轉馬頭走到牆壁的後面,就看到了我臉色慘白的樣子,急忙翻身下馬:“皇上沒事吧?”

裴元灝滿臉是血躺在地上的樣子,的確嚇壞了他們,周圍的人都屏住了呼吸,其他幾個跟上來的嬪妃一見,頓時嚇得發出短暫的驚呼。

南宮離珠也跟了上來。

她並沒有驚叫,甚至沒有被嚇得做出任何反應,可那不是鎮定,而是和我現在一樣,一種痛到極致的麻木一般。她離得並不遠,也沒有再靠近,只是站在那裡這麼看着,看着。

那雙秋水般的眼睛,一時間都成了死水。

還是常晴最冷靜,見我也不回答,便急忙走過來俯下身,探了探裴元灝的鼻息,暗暗的鬆了口氣,立刻回身道:“快,傳太醫!”

皇后一開口,眾人都明白怎麼回事了。

那些嬪妃們鬆了口氣,立刻圍了上來,兩三下便將周圍圍了個水泄不通,而我,捻着自己破碎的裙角,木然的看着南宮離珠。

這個時候我甚至沒有餘裕去想剛剛那些到底是什麼人,他們要做什麼,也想不透,南宮離珠在想什麼,為什麼她現在是這樣的表情,只是看到她的眼中水光忽閃,有一種不知是悲是喜的情愫閃過,微微的偏過頭去,也掩住了裡面的一片流光。

那幾個嬪妃擁上來,牆角這一點位置顯然是不夠了,我被不知是誰推了幾把:“讓開。”

原本就有些眩暈,這個時候頓時狼狽的倒了下去。

可剛一倒,卻發現衣角又是一沉。

眾人也感覺到了什麼,低頭一看,我已經被撕裂的裙角,竟然又被裴元灝抓住了。

“……”

這時,大家都說不出話來。

常晴也低頭看着,又看了看周圍,便柔聲道:“這一次多虧岳大人捨身護駕,刺客才沒有得手。青嬰,你沒有受傷吧。”

“……”

我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如同一具屍體靠坐在牆邊,茫然的睜大眼睛。周圍的人越來越多,禁衛軍已經派人沿着河邊的馬蹄印去追趕刺客,也有人慌慌忙忙的將太醫送了過來,那幾個嬪妃這才退開。太醫小心的幫裴元灝洗凈了臉上的血跡,稍事包紮了一下,又幫他看了肩膀,忙活了半天,常晴一直陪在旁邊,這個時候沉靜的道:“皇上有無大礙?”

那太醫小心的道:“娘娘放心,皇上受了些外傷,不礙事。”

“那皇上怎麼還不醒?”

“回皇后娘娘,皇上現在的外傷——只怕痛得緊,休息一下,不妨事的。”

簡而言之,就是皇帝是被痛昏過去的,如果這個時候弄醒他,只會讓他更痛,更遭罪。

我低頭看着那張已經被清洗乾淨的臉龐,蒼白得和我如出一轍,只是不知道兩個人在這個時候,到底誰更痛一些。

常晴點點頭:“先送皇上回去療傷。”

“是。”

玉公公指揮着幾個小太監跑過來,要將裴元灝抬上馬車,而他剛一起身,立刻扯得我踉蹌了一下。

我的衣裙的一角,還被他牢牢的捏在手裡。

這一回,所有的人,都看見了。

一時間,所有人都有些僵的看着我們,而那幾個剛剛還大呼小叫的嬪妃,臉色愈發難看的別過頭去,常晴慢慢的從地上撿起了那件狐毫大氅,平靜的說道:“就讓岳大人陪着皇上吧。”

皇后一開了口,大家也就都沒有話說了,這一次我更是一句話都不說,只這麼木然的被人簇擁着往前走了幾步,似乎感覺到我整個人都失去了反應,玉公公叮囑了兩個小太監過來,半扶半抱着我上了馬車。

就在被人送進馬車的一瞬間,我像是下意識的回過頭。

人群中,那個熟悉的身影——明明視線一片茫然,卻一眼就看到,好像一根針扎進了我的眼中,刺得我生疼。

那個此刻我最想看到,又最不想看到的人。

他是群臣中第一個跑過來的,卻也是此刻離得最遠的,一片慌亂的人群當中,唯有他定定的站在那裡,彷彿一尊寒冷的冰雕,連漆黑的眼瞳也凝上了寒霜,對上我的目光時,也是冰冷的,沒有一絲動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