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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pa300_4 當年,西川為朝廷,做過一次嫁衣?

我們現在,是在重蹈我爹娘當年的覆轍?

我愕然大驚,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說什麼?!我爹和我娘?”

看到我這樣驚訝的樣子,忽木罕倒有些意外,不過他上下打量了我幾眼,又像是想通了什麼似得,笑道:“看起來當年那場仗的時候,你應該還沒出世吧。”

“……”

我還沒出世的時候?

說起來,如果當初西川跟東察合部真的打過,這麼大的事我不可能不知道,只能是在我出生之前。可就算是在我出生之前,這也是一件大事,不應該一點影都沒有,我也從來沒有聽人提起過啊。

但,這還不是最讓我吃驚的,最讓我吃驚的是——

“我爹……和我娘,當初跟你們,打過仗?”

“沒錯。那個時候,本將軍也才剛開始拿刀,”說到當初,他的眼中倒是流露出了一絲對往昔的懷念似得,帶上了一點淡淡的暖意:“不過沒想到,頭一仗,就遇上了他們。用你們天朝人的話說,真是本將軍的一劫啊。”

我還是不敢相信的:“我爹……和我娘?”

“對!那個時候,也是在年寶玉則,你爹的人馬突然殺出來……那個時候,簡直就是神兵天降。”

“……”

“那個時候,我們可從來沒想到,東進的路上,會有西川的人出來擋路。”

“……”

“那一仗,呵,可打得我們措手不及啊。”

我原以為忽木罕這樣絕頂高傲的人,對於打敗了自己的人必然是恨得咬牙切齒,可當他說起當初的措手不及,似乎並沒有什麼憤怒,而他反覆的說“那個時候”——似乎還有一絲對往昔的懷念。

懷念被打敗的日子?

不過我很快就反應過來,算起來,如果當初那一仗真的是我還沒出生的時候,那他也不過是個毛頭小子,他自己也說了,剛開始拿刀,必然不是他指揮統領,輸了,也不影響他的顏面。

但,我還是萬分的疑惑。

“你說,當年你們東進,是為了什麼?”

“還能為了什麼!”

“你們,是為了進攻中原,不是打西川吧?”

“哼。”

“但我爹出兵,擋了你們?”

“……”

“他,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忽木罕的臉都被鬍子遮住了,也露出了好笑的模樣看着我:“你問我?”

“……”

這一回,我也啞口無言了。

那一仗是我爹打的,究其原因我當然問不了別人。但怪就怪在這件事居然從頭到尾被瞞得滴水不漏,我在西川呆了這麼多年,在我爹的膝下承歡了這麼多年,居然一個字都沒有聽人提起過。

這一點,簡直比他們打這一仗,還更詭異。

“不過——”忽木罕突然又像是想起了什麼來,看了我一眼,然後說道:“那場仗,打得我們措手不及,的確是因為我們從來沒想過,西川的人會出兵。你爹到底為什麼打,直到現在我們都不明白,但我看來,那場仗——”

“如何?”

“那場仗,好像是打給你母親看的一樣。”

“什麼?!”我驚得目瞪口呆:“我娘?”

“沒錯。我還是第一次看到,有女人上戰場。”

我又驚又喜:“你見過我娘?”

“嗯,我見過她。”

“那她——”

我幾乎衝口而出想問我娘是什麼樣子,可一閃念,又覺得自己不該這麼問,畢竟那是我娘,將我從小教養到大的人;無數個寂寞的夜晚,將我抱在懷裡,給我溫暖的人;在最艱難的歲月里,用她的溫柔和良善斷絕我心中恨的種子的人。我是這個世界上唯一與她血脈相連的女兒,我應該是比任何人都知道她,懂她的人。

可是,剛剛那句話,我卻是真的想問。

因為,自從艾叔叔將那把鑰匙交給我之後,我越來越覺得,我好像並不完全認識我娘,記憶里關於她的一切,也都慢慢的變得模糊了起來,甚至讓我分辨不清,到底什麼是真,什麼是假。

她的身上,有太多的謎團。

她那富可敵國的財產,那批數額巨大的銀子的下落;她留給我的那把鑰匙,到底能在鐵家錢莊取出什麼東西;還有那幅畫——畫上的紅影……

還有,她的死!

我的母親,突然變得陌生了起來。

她想什麼,想做什麼,在乎什麼,關心什麼,原來,我全都不明白。

原來,我從來沒有看清過,這個生育了我,給了我生命,教導了我為人道理的女人,她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

感覺到我異樣的沉默,忽木罕也沒有生氣,只是在看了好一會兒之後,慢慢的說道:“你母親就跟在你爹身邊,戴着一塊很大的黑頭巾。我還記得那個時候風很大,她又瘦弱得很,好像風一吹就能吹走。那塊頭巾把她大半個人都裹住了,就只露出了一雙眼睛。”

“……”

“她的眼睛,真是好看啊。”

回想起記憶里那雙璀璨奪目,如同漫天繁星都融入進去的那雙眼睛,我的心裡不由的一暖。

忽木罕那雙兇悍的眼睛裡似乎也露出了一點笑意,看了我一眼,又說道:“那個時候,我們並不知道她是個女人,只看到她那麼神秘,還以為是軍師一類的人物。所以頭領就命我放箭射她。”

我的心一緊:“那——”

忽木罕哈哈一笑,伸手拍了一下我的肩膀:“放心!”

他的手很重,大概也沒有注意力道,我被他那熊掌一般的手掌一拍,人都傾斜了一下,不過也立刻清醒過來。

我娘當然沒事,否則——哪來的我啊!

“當初我也年輕,箭法也不算好,不然——可沒有你了!”

說起自己的失手,他似乎也是愉悅大過遺憾,還自嘲了一番,這個時候,我也不知道自己是該笑,還是該什麼了。

幸好,忽木罕這個人倒也不拘小節,又繼續說道:“我一箭朝你母親射過去,原本是該中你母親的面門的。不過那時候年紀小,臂力不足,加上你母親又太遠了,箭射過去的時候力道已經弱了,你母親被你爹一把拉過去,箭就擦着她的鬢角射偏了,只把她的頭巾打了下來。”

雖然知道我娘必然安然無恙,但一想到當時的情景,我還是忍不住抽了一口冷氣。

倒是忽木罕,停了下來。

他沒有繼續說下去,而是靜靜的看着我,但那目光又好像不是在看我,而是透過我的眼睛,看向了許多年前,在烽煙戰火的另一邊,那雙讓他記憶深刻的眼睛。

過了許久,他才慢慢的開口。

“你母親,她——”他停了一下,像是想要找一個合適的詞來形容,但費力的想了半天卻都想不出來,半晌,他又看了我一眼,神色複雜的道:“她是個很特別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