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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pa300_4 那侍女失聲道:“公主,安國公主她——她被殺了!”

什麼?!

這話一出,頓時整個大殿都僵住了,幾百號人一瞬間全都失去了反應,連一點聲息都沒有,所有的人全都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那個結結巴巴說完這句話,就已經要癱倒在地的侍女。

彷彿一道驚雷,從頭頂炸響。

我只覺得整個人都蒙了,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而看着那個侍女,彷彿就是剛剛捧着銅盆,說要去給公主和駙馬送熱水的兩個侍女其中的一個。

可是她說的話,已經讓我完全失去了反應的能力。

她說什麼?!

公主——安國公主——

裴元珍,被殺了?!

被殺了?!

被殺了……

雷聲彷彿一直在我的腦海里盤旋着,震耳欲聾,我甚至已經被震得失去了神智,甚至無法去思考“安國公主被殺了”是怎麼回事,就這麼獃獃的坐在那裡,一瞬間,手足冰涼。

而這時,安靜的大殿里響起了“啪”的一聲脆響。

彷彿這一聲,將我在混沌中的思緒打斷,我猛的一抬頭,就看見坐在主位上的裴元灝,他一下子站起身來,衣袖拂過桌面,將桌上的酒杯直接掃到了地上,摔得粉碎。

他臉色鐵青,開口的聲音,聲音彷彿淬了冰:“公主人呢?”

那侍女連滾帶爬的起來,跪在地上:“就在洞房裡!”

話音一落,他轉身走了過去。

我坐在椅子上,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晃動的珠簾後,還沒來得及做出任何反應,裴元豐鐵青着臉也起身跟了上去,他身邊的蕭玉聲走得最快;而就在這時,一隻手用力的抓住了我的手腕,我轉頭一看,是旁邊的裴元修,他皺緊眉頭說道:“我們也去看看。”

“……嗯。”

我被他牽着站起身來,也被他拉着走了過去。

在穿過珠簾的時候,那些珠子撞擊的細碎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一直到我被裴元修拉着走上後花園的長廊,感覺到夜風卷着寒意從身邊吹過的時候,還在不停的迴響着,前面的路變得奇怪而扭曲了起來,屋檐下的燈籠更是隨風不停的搖擺,讓一切光影都變得晦暗難明,甚至有些詭異莫測。

但很快,當我們走過拱門之後,前方出現了大片的光亮。

是那些侍從侍女們都點燃了燈籠和燭火,聚在一個房門外,雖然人很多,卻連一點咳嗽喘息的聲音都沒有,人人都屏住呼吸,搖曳的燈火照在一張張蒼白而滿是驚恐表情的臉上,越發讓這一刻顯得壓抑而沉重。

走在我們前面的裴元豐在進門的時候,腳步有些踉蹌,險些跌倒在地,而當我被裴元修帶着走過去的時候,我的腳也在門檻上絆了一下,幾乎跌倒。

因為在進門的一瞬間,一股濃烈的血腥味迎面撲來。

那種血腥的味道太過熟悉,不僅在我過去的回憶里,生活中,甚至也曾經在我的夢裡盤桓不去,當我一聞到那濃烈的血腥味,眼前就像是騰起了一陣黑霧,要將我一下子卷回那些不堪的歲月中。

幸好,一隻手橫過來,扶住了我。

我倉惶的抬起頭,對上了裴元修沉靜的目光,他看着我,也沒有說話,只是牽着我手腕和護着我腰肢的雙手微微用了點力,讓我重新振作站穩了。

然後,我和他一起走進了這間屋子。

一進房門,就看到了一片紅。

這是他們的洞房,布置得喜氣洋洋的,房門是紅的,牆上貼着大紅囍字,廳堂里的香案上鋪着紅色的桌布,擺着兩支鮮紅的喜燭,地上的地毯是紅色的,在廳堂的一邊垂着一道明晃晃的珠簾,珠簾的裡面便是卧房,那裡也是一片鮮紅,鮮紅的窗紙,鮮紅的床幃,連床上的錦被床褥也是紅的……

屋子裡唯一的蒼白,是坐在地上的,劉輕寒的臉。

他的臉從來沒有像此刻那樣,蒼白得彷彿沒有一絲血色,彷彿流盡了全身的鮮血,幾乎和他臉上那張冰冷的面具一樣,而他懷裡抱着的,卻是一個滿身鮮紅的人。

裴元珍!

她和之前我們看到的一樣,還穿着大紅的喜服,臉上是緋紅的胭脂,她白玉一般的左手捂在胸口,那裡扎着一把鋒利的短刀,深深的扎進了她的胸口,將那裡變成了一個血洞。雖然她穿着大紅的喜服,但鮮血流淌下來,將她的喜服染得更紅,甚至連她身下的地板都被染紅了一大片。

要流多少血,才會是這樣?

看到這一幕,我已經完全呆住了,尤其當我看見劉輕寒慢慢的抬起頭來,那雙無神的眼睛看向我們的時候,我連呼吸都忘記了。

“這……”

我顫抖着,但什麼都說不出來。

裴元珍被殺了!在自己的洞房裡,被人殺了?!

為什麼會這樣?是誰在她大喜的日子,大婚之夜,在她的洞房裡殺了她?!

這一刻,我的整個思緒都混亂了,下意識的抬起頭來看向周圍的人,站在劉輕寒面前的裴元灝,臉色鐵青,牙關緊咬,我甚至能聽到他的牙齒咬得咯咯作響的聲音,但他一句話都沒有說,只用力的捏緊了拳頭,手背上青筋暴起,掙得指關節都發白了。

而跟在他後面衝進洞房的裴元豐,整個人都有些發懵了似得,甚至在這一刻衝到裴元珍的身邊,伸手去探她的鼻息,當他的手剛一伸到裴元珍的鼻子下面,只短短的一刻,我就感覺到他整個人都往下垮了一下。

這時,跟在他身後的薛慕華也蹲下身,伸手在裴元珍的脖子上探了一下。

然後,她的聲音帶着幾分沙啞和哽咽,輕輕的說道:“元豐,不用探了。”

裴元豐抬起頭來看着她,眼睛裡一片血紅。

“她,她已經——”

話沒說完,她也已經不忍心再說下去,只伸出手去挽着裴元豐的胳膊,想要把他拉起來,但裴元豐卻還是不肯相信一般,只死死的盯着躺在血泊當中,一動不動的裴元珍,那張在胭脂的掩映下,已經透出蒼白之色的臉上,還沾着一點血跡。

他伸出手,那修長而有力的手指顫抖着,慢慢的觸碰到了裴元珍的臉上。

鮮血,還未乾涸,很快便將他的手指也染紅了。

他喊道:“元珍?”

“……”

沒有人回答他。

“元珍?”

他想要伸手去擦拭她臉上的鮮血,可當他的手再次觸碰到裴元珍的臉上,不知是感覺到了鮮血的刺激,還是那已經冰涼的肌膚,他怎麼也動不了了,只看着裴元珍蒼白的臉,眼淚從眼眶裡滴落出來。

薛慕華急忙反手抱住了他,低聲道:“元豐。”

裴元豐已經說不出話來,我聽見他用力的壓抑自己,喉嚨里發出了咯咯的聲音,像是想要哭,但怎麼也沒有辦法哭出聲來,只是在薛慕華抱住他的時候,眼淚落在了她漆黑的頭髮里,倏地便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