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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的,謝寧何嘗不明白?世事就是這樣,有時候不是你自己問心無愧就可以了,還有句話叫人言可畏。

三人成虎,遇到這種事總不能挨個人拉着去解釋自己沒有害人之心。

以前謝寧沒感覺到曹順容是這麼個有理說不清的人。清早請的太醫下的論斷和昨晚童、張二位太醫一模一樣,可曹順容是鐵了心的不信了。她覺得太醫署的人都上下一氣串通好了,都懼怕貴妃的威勢,哪怕看出什麼毛病來也絕不會吐露一個字,她指什麼跟貴妃掰腕子?哪一樣兒她都敵不過。

有氣無處發作的曹順容將自己宮裡的人處置了好幾個,當然不能用自己燕窩被人下毒這麼個理由,而是說他們伺候不周,當差十分懈怠,都交給內宮監懲治了。膳房的人這會兒倒是大呼僥倖。幸好曹順容這兩天不思飲食,膳房送的東西她都沒沾,只吃了那燕窩還是雅蘭軒自己庫里的,也是雅蘭軒小茶房自己熬的,跟膳房一點兒關係都沒有,不然這回連他們都得跟着倒霉。

曹順容的貼身宮女琥珀是她的心腹,曹順容倒是信她不會包藏禍心。不是說曹順容信得過她對自己絕對是忠心不貳,而是琥珀伺候她多年,琥珀的家裡人也是曹家人在宮外妥當安置的。說是安置,也有控制的意思。所以琥珀就沒那個膽也沒那個本事做出對曹順容不利的事情。這回燕窩的事她也是經手人,琥珀是看着人從櫃里把燕窩取出來拆封的,中間熬炖時她只走開了那麼短短一會兒,琥珀其實也覺得燕窩應該不會被人動手腳,奈何曹順容是個主意很硬的人,一鑽進牛角尖里沒人能把她拽出來。

琥珀當然沒有被貶出去,她近身伺候曹順容,沒有什麼事兒是她不知道的,對這樣的人,主子們即使用不上了,多半也會滅了口一勞永逸。

琥珀想什麼不重要,重要的是,曹順容本來只是小病,卻被她自己折騰得加重了。她不敢吃東西,也不敢用太醫開的葯,只敢喝那種數得清米粒的稀粥。哪怕一個人好端端的,只這麼熬身子也扛不住,更何況曹順容眼下這情形?現在別說起身,連說話的氣力都沒有了。

看她這樣,過年時能不能好起來都說不準了。

可公主不能一直老等着,這麼一來估計有些人是正中下懷。

高婕妤、李昭容和其他妃嬪心思都活動了。皇上當時發了話,說玉玢公主給曹順容照料,其他人不敢有異議。但是誰讓曹順容她運氣這麼不好呢?是天災還是**的這個已經不要緊了,要緊的是誰能擠下她的位置,搶到撫養公主這個機會?

按說,她們該往皇上身上使勁兒。可是皇上在後宮的時候很少,她們連皇上的面兒都見不着,唯一能接觸到皇上的只有貴妃。這幾天永安宮門前忽然就熱鬧起來。

謝寧都快讓她們氣笑了。

一直以來謝寧從來沒有主動想要算計過別人,可是架不住旁人卻一次一次的謀算她。前面的事情不提,這一回曹順容先是遭人非議,又病重卧床,現在跟這些人都脫不了干係。

“看來我的脾氣是太好了。”謝寧就這麼跟青荷說了一句。

與人為善是好事,打小家裡就教她要寬以待人。可是在宮裡,這可真不是什麼好品質。謝寧待人一貫溫厚,可是她換來的並不是別人的敬重和親近,而是一次又一次的算計。眼下這些人簡直是蹬鼻子上臉,一個一個吃定了她要名聲,就不能把人拒之門外。

結果謝寧這一回還真不給她們留面子了,來請安的沒有一個進得了門。

謝寧以前從來沒有想過讓人敬她怕她,這個貴妃來得太快太容易,她總有一種心虛的感覺,總覺得自己說話底氣不是那麼足。

除了這個,還有另一種心虛。

皇上和她雖然沒有在嘴上有過什麼約定和盟誓,可是皇上待她怎麼樣,謝寧自己心裡最清楚。因為這個,滿宮裡的其他人都守起了活寡,謝寧在面對她們的時候,總是情不自禁的多包容忍讓一些。

但是這並不能抵消後宮裡瀰漫四溢的嫉妒和怨恨。

既然退讓也不可能換得她們消停安分,甚至還越來越得寸進尺,謝寧也不想再慣着她們了。

永安宮突然間變得高不可攀,頓時讓眾人沒了主張。

有人說,貴妃以前裝得溫良,現在是原形畢露了。也有人說,貴妃這是見不得有人想接手玉玢公主,借這機會分她的寵。曹順容被整得爬不起身來就是一個最好的證明。有這麼個前車之鑒擺在這裡,誰還想再往前湊,曹順容就是現成的榜樣。

但是這些話沒人敢再傳出去。誰也不是傻子,知道貴妃這回是真的動了氣。有些人平時脾氣一直很好的,吃些小虧也不在乎。可是這樣的人一旦要是發起火來,那可就是動了真火了。

就連曹順容那裡,謝寧也讓人去看望了她一次,周稟辰親自跑了一趟,曹順容根本沒見她,周稟辰也笑着全然沒放在心上,同雅蘭軒的朱太監說,眼看天越來越冷了,曹順容的病倘若一時不見好,只怕是因為雅蘭軒這地方過於潮濕陰氣重,不利於養病,最好從雅蘭軒挪出去,換個清靜的地方好好休養一陣子。

朱太監當時就傻了,臉上的笑容僵在那裡就象一個面具殼子,等他回過神來明白周稟辰話里的意思,頓時連這麼這個殼子也掛不住了,趕緊拉住了周稟辰的袖子,胖胖的一張臉上硬擠出來的笑容比哭還難看。

挪出去養病只是說來好聽,朱太監可一點兒都不糊塗。當寵的妃嬪哪有因為生病就挪出居所的?以往但凡有這樣的人,那都只代表了兩個字。

失寵。

這一挪出去,誰知道會被扔到哪個犄角旮旯里去?到時候別說休養了,只怕衣食溫飽都沒了着落。就算病能養好,也沒有機會再搬回來了,挪出去三個字在宮裡是人人聞之色變,跟充軍流配打入冷宮根本沒有區別。

“周公公,周公公,小的以往有不開眼得罪您老的地方,您老大人不計小人過,別跟我一般見識。我們主子身子沒什麼大毛病,就是虛了點兒,可用不着挪出去養病啊。再說這天兒這麼冷,挪來挪去的又費事又勞神……”一面說,一面硬要把疊得整整齊齊的銀票往周稟辰手裡塞。

周稟辰笑呵呵的說:“不用這麼客氣,在宮裡頭這麼多年了,我這個人為人如何你也是知道的。曹順容這病拖了不短日子了吧?要是再不見好,那挪出去也是照宮規辦事啊。”

這一次探病的效果是立竿見影的,曹順容當天就用了葯,也添了飯食,第二天就掙扎着起身了。看那樣子是生怕被拿着生病為由真把她發配冷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