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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寶寶吩咐丫鬟去找,不一會,丫鬟就捧着一包藥材來了。

看着倒是一大包,裡面甚至還有半支人蔘,但都是放了許久,朽壞了的,甚至還有上霉的,也難為他們竟然能找了出來。

薛太太目瞪口呆,尚且還要開口。

薛寶寶知道以她的性子必定還要問那老蒼頭是不是拿了其他的藥材來誑她,忙打斷她,再次福身行禮,“老人家,對不住,想是二叔事務繁忙,指了下人來辦。

不想下人猖獗如斯,竟敢拿這樣的東西來糊弄,中間還不知道抹了多少好處去。

老伯放心,這件事我一定會查個水落石出,給馮公子和老伯一個交代”。

老蒼頭聽她言辭真切,只道真的是惡仆欺上瞞下,又不好意思了,忙道不敢。

這時許大夫出來了,說是馮淵傷情嚴重,高燒昏迷,已經開了方子,叫葯童去抓藥。

薛寶寶開口道,“先去看看我們帶來的藥材中有沒有合用的,給馮公子用上。

另外,我還帶了上次舅舅給的御用傷葯,你去給馮公子塗上”。

許大夫應下轉身,就聽薛寶寶又道,“雀兒,你留下來照顧馮公子,待馮公子傷好,我再安排你的去處”。

雀兒就是那個說“不過就是個小鄉宦的兒子,就是打死了,也不值什麼”的丫頭。

許大夫驚訝回頭,就見薛寶寶也微微偏頭朝他看來。

她帶着天青色的帷帽,他看不清她的表情,卻知道她這也是同時安排了他的去處。

雀兒是姑娘的貼身大丫鬟,被姑娘譴來伺候外男,自然不可能再回去伺候姑娘。

姑娘這是在警告雀兒,如果伺候得好,就在馮公子傷愈後給她安排個好去處,如果伺候不好——

貼身大丫鬟尚且如此,何況他一個隨府大夫?

許大夫心下凜然,匆匆進了內室,又細細給馮淵診了一遍,翻檢藥材不提。

這邊薛寶寶又吩咐一個婆子和兩個僕從留下,吩咐給那婆子一包碎銀子,叮囑道,“問清楚許大夫,馮公子要吃什麼飲食,不拘什麼,都務必要買到。

如果市面上買不到,就去府里尋我。

每天早中晚各三次遣人來府里報馮公子的情況,馮公子若是恢復如初,所有人都有賞”。

眾人見她如此慎重,皆凜然受命。

薛寶寶又吩咐將預備好的銀封交給那老蒼頭,叮囑他給馮淵買些養傷避寒的東西。

待安排妥當,正好許大夫拿着藥方出來了,薛寶寶就伸出手,“給我瞧瞧”。

又去攙薛太太,“太太,我們去瞧瞧馮公子”。

薛太太本不想去看,更不樂意自家女兒去見個貧苦外男,只她不願在大庭廣眾之下讓女兒沒臉,便順着薛寶寶的攙扶進了馮淵所在的次間。

剛一進門就被裡面的血腥味、藥味和說不清的古怪味道沖得直欲作嘔,忙要往後退。

不想卻被薛寶寶緊緊拉住,她只好勉強站着,開口道,“我們又不會醫,瞧一瞧,心意到了就行了,馮公子不會怪我們的”。

薛寶寶定定站了一會,這才扶着薛太太往回走,又將藥方還給許大夫,“抓藥吧,還要勞煩許大夫多費心”。

馮淵受傷雖重,放在現代,最多就住了兩三天院也就好了,但這是在醫學不發達的紅樓世界,這樣的傷就足以致命。

好在薛家豪富,住家大夫醫術還是有保障的,馮淵這個又不算疑難雜症,開的方子十分對症,如果照顧妥當,應該不至於像原主中的傷重而亡。

許大夫連連保證,薛家豪富,他在薛家坐診,每月的月例不提,光是老爺、太太們給的賞錢就能抵得上在外面做上好幾年了。

現在擺明了薛家的大姑娘十分在意這個馮淵,他哪裡敢不盡心?

回去時,薛太太念叨了一路,說薛寶寶一個姑娘家不該去見個身份卑微的外男。

薛寶寶,“……”

她這個時候滿打滿算才十一周歲,按着古代算虛歲,也就才十二歲,真的有必要連見一見“外男”都不許嗎?

薛太太念叨了她半天,突然來翻她的衣領,“你的金鎖呢?跟你說過多少遍要天天戴着,不許淘氣!”

又罵薛寶寶的幾個大丫鬟,“以後不許由着姑娘耍性子,再被我瞧見姑娘不戴,全部打板子!”

薛寶寶,“……”

來了來了,和賈寶玉含着落草的那塊通靈寶玉配對的金鎖!

薛寶寶欲哭無淚,恢復前世記憶第一天,就要被迫營業!

待回了薛家,薛蝌要告辭,薛寶寶拉着他的手笑道,“五弟不急着走,今天五弟幫了我們一個大忙,一定要留在這用晚飯,前幾天我得了新鮮玩意兒,送給五弟玩”。

薛太太說得對,就算薛蟠混賬,不知道打死人的嚴重性,薛家二老爺總該知道的。

薛太太明明托他親自去一趟,他不去也就算了,遣去的下人還那麼囂張,有不知道的,還當他是生怕怕馮淵死得不夠快,特意去氣死人家的!

如果薛家二老爺真的疼愛侄子,就算下人再欺上瞞下,也絕對不敢那樣的。

薛寶寶初來乍到的,前面又只是個十來歲的小丫頭,很多事情大人們根本就不會和她說,根本就是懵懵懂懂的,也不知道具體情況怎麼樣,只是覺得有點可疑。

在這種關鍵時候,有一點可疑就不能放過,她還是查一查,不然馮淵要是好了,又被人折騰死了,她不是要白忙一場?

剛剛她已經叮囑了薛太太吩咐下人,不許將她們去馮家的事說出去。

薛太太以為她是要顧全閨譽,狠狠敲打了一番,短時間內應該沒有問題。

她這裡也要把薛蝌留下來,防止薛蝌和伺候薛蝌的下人走漏風聲。

薛蝌還是孩子心性,果然就被薛寶寶哄住了,和薛寶寶母女回了大房。

薛寶寶將前幾日薛蟠送她的那個響鈴球拿了出來給他,又吩咐抓果子給跟着他的小子吃,讓丫鬟們帶着他玩兒。

安排妥當薛蝌,薛寶寶就命去找薛沉夫妻來。

夢中,那個教了她許多東西的中年美大叔臨死前諄諄告誡她的就是——有事就找薛沉和他老婆!他們絕對可信!

薛寶寶祖上是杏林中醫起家,後來逐漸轉商。

到薛寶寶這一代,她是個不操心、只會吃的貨,爸媽就安排了她學醫。

可惜她是個扶不起來的阿斗,就算被安排着學了二十多年醫,除了學會哪些藥材可以入菜調味,哪些食物可以滋補祛病外,啥也沒學會。

哥哥是個臉厚心黑會來事的貨,自然就從了商。

要是這時候來的是哥哥,肯定能把所有的事理得順順噹噹、順便出手整治那個二世祖、禍頭子薛蟠。

輪到她——

薛寶寶嘆氣,她最大的好處就是有自知之明,絕對不逞強。

她不會沒關係,有人會就行了啊!

哥哥那麼能幹,他也要高價請職業經理人,請高管的啊,何況她?

薛沉薛沉是個四十齣頭的精幹漢子,瘦削高大,表情冷肅,用薛老爺的話來說,是個人狠話不多的。

他老婆卻生得白胖豐腴,頗有幾分姿色,卻是個能說會道、又長袖善舞的。

薛寶寶其實十分不擅長處理這樣的事,勉強客氣了兩句,就直接問道,“哥哥在外面跟人家搶丫頭,把人家打得重傷的事,薛叔知道了吧?”

薛沉沉默一抱拳,薛沉家的蹙眉道,“姑娘,不是我做下人的多嘴,大爺也不小了,也該收收性子了。

就算不怕事,也要顧忌着外面的口舌,大爺可是到了說親的年紀了”。

薛寶寶嘆氣點頭,“那以嬸子的意思該如何處置?”

薛沉家的看向薛沉,薛沉肅然抱拳道,“姑娘,若是以我來看,先該懲治伺候大爺出門的僕從,再請個嚴厲的先生叫大爺好生讀書。

就是日後到了京城,也不能鬆懈”。

按着劇情發展,這時候薛家大房正商量着上京投奔王子騰,薛蟠就是因為要去京城,才思量着買個漂亮的江南女孩兒帶着。

薛寶寶點頭,“薛叔說得有理,那就該薛叔說的辦,只是好先生怕是一時找不到,還要請薛叔多留心着,務必要在我們上京前找到,否則我們到了京城,人生路不熟的,更不好找”。

薛沉默了默,開口,“姑娘,我早就曾勸過太太懲治大爺身邊的人,大爺不依”。

薛寶寶,“……”

忘了還有個拖後腿的。

薛寶寶當年在看《紅樓夢》時,印象最深的就是賈府的那些個惡奴、豪奴、副小姐們,連賈寶玉這樣在家裡最受寵的少爺要救那個燒紙錢的芳官,都要搬出賈母來才能鎮得住一個看園子的婆子,可想賈家奴才的氣勢。

薛家也好不了多少,薛家母子幾人剛進京,那些個多嘴的奴才就把薛蟠打死人的事傳得整個榮國府都知道了。

薛蟠和馮淵打架,自己最多就是踹幾腳,能把人打得重傷不治的肯定是他的那些個豪奴。

主子揚言要打死人,跟着的人不勸着攔着,還真的就敢下死手,把人真的打死了,能是什麼好東西?

薛寶寶想了想,開口,“薛叔不用擔心,我已經遣人去叫哥哥回來了。

等哥哥回來,我來絆住哥哥,薛叔將當天跟着哥哥的人、連着家人全部拿了,務必要問清楚是誰下手最狠——”

她說到這頓了頓,方低聲將去馮家的事說了,“薛叔,你問話的時候,記得問一問二叔那邊的情況”。

有疑點就要提出來,讓會辦事的人去查,左右不用她自己操心。

薛沉目光微凝,沉吟了一會,方拱手道,“奴才明白了,請姑娘放心”。

老爺年紀輕輕走了,留下孤兒寡婦的,大爺偏偏又是那樣的性子,誰又不惦記着?

雖說二老爺是老爺嫡親的兄弟,又一直受老爺看重照拂,但防人之心不可無,姑娘小小年紀能想到這一點,着實不易。

薛沉不由抬頭看了看薛寶寶,又迅速垂眼,老爺臨走前,殷殷叮囑自己遇到礙於身份解決不了的事就去尋姑娘。

前兩年姑娘還小,又閉門守孝,還沒覺出什麼,現在,姑娘開始要展露鋒芒了!

老爺也算是後繼有人了,只可惜,不是個哥兒。

薛寶寶,“……”

總覺得薛沉看她的眼神不對頭,好像是明白了什麼她沒明白的東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