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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現自己進了紅樓世界,還成了薛寶釵的薛寶寶大受打擊,由着原主的丫鬟擺弄好自己,去見她們口中的“太太”。

她們到達一座闊大的院落時,替她梳頭的小姑娘將一個食盒放進她手中,見她疑惑看來,笑道,“姑娘忘了?是姑娘睡前,特意為太太煮的湯,說是要等睡醒後送來給太太喝呢!”

薛寶寶噢了一聲,原來,就算重生一輩子,就算來了這紅樓世界,她也還是會煮湯,喜歡煮湯的啊!

薛太太是個四十左右的美婦人,薛寶寶進屋時,她正坐在梨花木的太師椅上撐着額頭默默垂淚,別有一番楚楚風韻。

薛寶寶頓時就心疼了,話脫口而出,“媽,哥哥就是那樣一個人,媽也不必太過煩惱了”。

這話一出口,薛寶寶就沉默了,她說得太過順口,彷彿已經說過無數遍了,果然一切都不是夢——

薛太太頓時就哭出聲來,“我怎麼就這麼命苦,你爹死得早,我又生出這麼個孽障來!”

薛寶寶默默回想着那個冗長的“夢境”,走到薛太太身邊的椅子上坐下,握住薛太太的手,“媽——”

薛太太不是她的母親,她卻叫得無比順口又親熱,彷彿薛太太就是她的生身之母。

“媽”。

薛寶寶又叫了一聲,打開食盒拿出裡面的湯盅,“媽先喝碗湯吧,是女兒特意煮的”。

女兒殷殷孝心,薛太太勉強止住了哭,接過薛寶寶捧過來的湯。

湯是烏雞湯,補血補氣的,十分適合薛太太這般四十左右、身虛體弱的女子。

薛寶寶一看烏雞湯那鮮亮的顏色就知道不是按傳統的做法,直接下鍋炖的,而是先加幾片姜焯水。

焯過後撈出雞塊,另起鍋加油、生薑、料酒等翻炒一會,再加溫水大火燒開炖,之後再倒入砂鍋中小火慢炖。

炖的時候要注意火候,火不能太大,至少炖兩個到兩個半小時,其間按時加入黃芪、党參、棗、桂圓乾、荔枝幹等物,起鍋的時候再加點香菜起味。

還是以前自己炖烏雞湯的習慣,看來重活一世,骨子裡的東西是不會改的。

加黃芪、党參等中藥材的烏雞湯很容易讓藥材奪去雞湯本有的香濃鮮美,難以入口,但如果薛寶寶連這點問題都處理不好,也就枉做了那麼多年的吃貨了。

烏雞湯入口,薛太太只覺異常鮮美香濃,聞着有淡淡的葯香,卻幾乎嘗不出藥味來。

入腹後更是從食道到腸胃都熱乎了起來,暖意直湧向四體百骸,渾身虛軟的薛太太漸漸有了力氣,蒼白的臉恢復了紅潤,剛剛激烈的情緒也慢慢退去。

薛太太一連喝了兩碗才放下了勺子,勉強笑道,“一吃就知道是寶姐兒親自做的,廚房的人再也做不出這個味道和火候的”。

薛寶寶吩咐撤下碗勺等物,握住薛太太的手,“媽,具體情況到底是什麼樣的?人死了沒?媽有沒有遣人去瞧?”

薛太太已經恢復了力氣和冷靜,用帕子擦了擦淚痕,“說是打了個稀爛,抬回去的時候都沒個人樣兒了。

我已經派人和你二叔說了,讓他親自跑一趟,找個好大夫,再送些靈藥,務必要把人給救回來。

其實按理該你哥哥親自去的,偏你哥哥是個混的,怎麼說都不肯去。

我請你二叔勞動一趟,他聽了,還在一旁叫嚷說,敢和他搶人,死了也活該!真真我生了個什麼東西!”

作為一個接受過九年義務教育的中國人,薛寶寶是看過《紅樓夢》的,雖說沒有認真研究過,但基本的情節、常識還是知道的。

比如在這沒有人權、禮法嚴苛的紅樓世界,打死個把奴才沒什麼大問題,但打死個良民,那絕對是要吃官司的!

原著中薛蟠打死馮淵後,賈雨村為討好賈家和薛蟠的舅舅王子騰,出手抹平了此事,但後期王子騰身死、賈家失勢後,這件事就又被翻了出來。

《紅樓夢》雖然最後沒有寫完,但很多紅學家都猜測,家財萬貫的薛家最後敗落,一定和這件事有千絲萬縷的關係。

目前階段,賈王史薛四大家族尚算勢大,連薛寶寶身邊一個丫鬟都大放厥詞說什麼“不過就是個小鄉宦的兒子,就是打死了,也不值什麼”,可見薛家上下的驕橫。

倒是薛太太這番話說得尚算有理智。

薛寶寶握着薛太太的手,安靜陪着她哭。

她現在既然已經成了薛寶釵,就該承擔起這個身份的責任,不能坐視這樣的事發生。

且不論薛家最後的下場,人命關天,如果能救馮淵一命,她自然不能坐視不管。

薛太太哭了半天,哭聲漸漸止住了。

薛寶寶也將轉生後這十幾年來的記憶回顧得差不多了,自覺應該不會輕易被看出來,開口道,“媽,如果那個馮淵真的死了,就算我們家不怕,哥哥的名聲也毀了,有哪個好人家願意把女孩兒嫁給個當街打死人的?”

薛太太光顧着傷心生氣,還沒想到這一點,聞言立刻急了,“那趕緊遣人去再和你二叔說一聲,托他千萬上心找個好大夫去!

不,找三個好大夫去!把咱們家的大夫也帶上!”

薛寶寶安撫拍了拍她的手,“媽,還是我親自去一趟,二叔,你也知道的,向來脾氣爽直,又疼愛哥哥。

這一去,要是與人家言語不合,說不得又將人打一頓,更沒法收拾”。

薛太太卻不信,“你二叔脾氣是直了點,但卻也是知道輕重的,哪裡能如此?

你爹在世時,最是欣賞你二叔,我們平日也多虧你二叔幫襯,絕不會如此的”。

薛寶寶堅持,“媽,我還小呢,去瞧瞧也沒什麼打緊,媽如果不放心,就和我一起去。

這件事原是哥哥理虧,咱們謙遜些也是該當的”。

薛太太遲疑,薛寶寶起身,“媽不想去,我自己去”。

薛太太頓時急了,忙也跟着站了起來,“去也不能就這麼去了,總要叫上你哥哥,準備些藥材、禮品才好上門”。

“哥哥現在還不知道在哪裡,媽派人去看一下,隨意哪個堂哥堂弟找了來,再帶上家裡的許大夫,陪我們一起去就行”。

薛太太向來知道自己這個女兒是個聰慧有決斷的,甚至連先夫臨死前也叮囑自己和兒子多聽女兒的,聽薛寶寶安排妥貼,自然沒有不依的道理。

薛寶寶趁着薛太太去凈面更衣,和管事嬤嬤一起去庫房,親自挑了些藥材、禮品,又吩咐帶上幾封銀子。

她這邊挑好,那邊薛太太也準備好了,一個十一二歲的小男孩也被丫鬟領了過來,卻是三房的薛蝌。

薛寶寶,“……”

哦豁,又遇到了個熟人。

在原著中,這個薛蝌後來因為要送妹妹薛寶琴出嫁,也去榮國府住下了。

薛蟠娶親後,他還被薛蟠娶的河東獅夏金桂看上了,引出許多事故。

能被堂嫂看上,還下力氣勾引,還有個出名的美人妹妹,薛蝌自然不可能丑。

即使這個時候還只是個小毛孩子,也能看出眉眼間的俊俏來,絕對算得上一個美正太。

薛寶寶雖然還有種轉生後的記憶恍如夢中的感覺,但一見薛蝌卻是立即就認了出來,帶着薛蝌和薛太太同坐了一車,細細交代了一番。

這時候的金陵雖也繁華富庶,但和後世的南京城規模還是不能比的,大約半個小時後,馬車就出了城,又行了大約一刻鐘的時間,就到了馮家。

跟車的婆子打聽好路徑,帶着薛寶寶幾人進了馮家。

馮淵父母早亡,又無兄弟,只他自己守着點薄產過日,房屋也只有三五間,在這小村莊看着倒也算上等,在薛太太等人看來自然是不入流了。

門口也沒有應門的人,跟車婆子喊了幾聲,才有個老蒼頭顫巍巍走了出來,見薛寶寶等人香車華服,先是一愣,隨即怒道,“你們又來做什麼?是必得要親眼看見小主子死了才甘心嗎?”

薛蝌看了看戴着帷帽站在薛太太身邊的薛寶寶,上前揖手,“老人家,馮公子受傷,原是我大哥哥喝了幾口酒,衝動誤事,我這裡代大哥哥向馮公子和老人家賠罪了”。

他說著深深一揖,薛寶寶亦上前兩步,福身為禮。

那老蒼頭顯然沒想到他們竟是來賠罪,還將姿態放得這麼低,一時竟是愣住了,紫漲着臉說不出話來。

薛蝌又是一揖手,“老人家,我們家太太為表歉意,特意送了我們府上的大夫和藥材來,不知是否方便進去?”

說著一揮手,薛府的許大夫便出列行禮,八個打扮氣派的丫鬟捧着托盤盈盈福身。

那老蒼頭哪裡見過這個陣仗,手足無措地讓開了路。

薛寶寶攙着薛太太在堂屋的椅子上坐下,薛蝌領着許大夫進了內室。

薛寶寶就問那老蒼頭,“老伯,我二叔之前也領了大夫送藥材來,不知道是否開了方子,馮公子用了後好些了沒?”

那老蒼頭聽她問,臉上又現出怒色來,只板著臉不說話。

薛寶寶見狀問道,“老伯但說無妨,我二叔脾氣爽快,心地卻是極好的,如果衝撞了老伯,我這裡代他賠禮了”。

薛寶寶說著起身行禮,那老蒼頭是個吃軟不吃硬的,見薛寶寶說話真誠,態度謙和,哼了一聲開口道,“倒也沒什麼衝撞不衝撞的。

姑娘的二叔想來也是個大老爺,我沒見到大老爺,只有幾個漢子來了,扔下了點藥材,威脅着我們不許報官就走了。

那藥材,大夫說都是朽壞了的,是不能用的”。

薛太太怒道,“你這老兒,我薛家雖不能說家大業大,但也絕不至於拿朽壞的藥材來賠罪”。

那老蒼頭從小就在馮家,一輩子沒成家,又是一手將馮淵帶大的,看他和親生兒子一般。

現在見馮淵遭此大難,還不定能不能救得回來,早就立定主意,要是小主子沒了,自己也是要跟着去的,卻不像其他人那般懼怕薛家之勢。

本來薛蝌客客氣氣地和他說話賠罪,他尚覺得惶恐,這時聽薛太太說出這樣的話來,頓時大怒,“太太要是不信,自己去看!我扔在大門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