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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6章

桑梓甩開桑清婉的手,帶着簡兮揚長而去。

桑清婉眼中含淚,臉上卻是倔強的不甘和憤恨,她伸手將花圃里,一朵含苞待放的月月紅給狠狠的撕了下來,然後用力的揉捏進了掌心裡。

那大紅色的花朵在她的手中被揉碎,花汁若鮮血般順着手指滴落下來,誰也不知道,那隨之落下的,還有她掌心裡的血。

只聽溫庭蘊的聲音,她就可以想象的到適才他臉上的百般柔情。

那只是個賤奴的女兒,沒有半點閨閣千金的禮儀涵養,他到底是因何如此迷戀她?

想起那一晚,他不惜搭上自己的名聲也要保住她的清白,那副要豁出去的樣子;還有那天在後花園,面對眾人的猜疑,他對自己冷情決絕的態度,越想,桑清婉就越是不能平息心中的憤恨。

她才是桑家嫡出的女兒,論容貌她不輸於人,論才學,她更是聲名在外,她到底哪裡比不上那個什麼都不懂,一直在田莊上長大的野丫頭?

桑清婉甚至有些怨恨桑桓,為什麼要把她接回來?

那樣低賤的出身,那樣毫無禮教才學的粗鄙之人,到底能對桑家有什麼貢獻?

桑清婉抬眸怨憤的望向桑梓居住的凌霄苑,她知道那裡有什麼在等待着桑梓,她只願母親能一切順利,為她剷除這個絆腳石。

桑梓回到凌霄苑,一踏進院門便覺得氣氛不對。

待行至門口,才發現姜氏正端然威嚴的站在廊下等着她回來。

而旁邊,側身在對着那一叢修竹出神的,正是桑桓。

桑梓剛要行禮,便聽姜氏喝道:“跪下!”

桑梓訝然抬眸,見姜氏雖神色冷峻,威嚴十足,可厚厚的脂粉下,依然掩飾不住她臉上的憔悴之色,還有眼底那一大片烏青。

也是,都要被趕出家門的人了,夜晚輾轉難眠也在意料之中。

桑梓站在階下紋絲未動,只是不解的問:“不知梓兒犯了何錯,竟勞動父親母親親自來教訓女兒?”

腕上的紅瑪瑙珠串露出半截,桑桓看在眼裡,目光狠狠的抖了幾下,似是想要衝上前問個究竟,卻在片刻踟躇之後,生生克制住了腳步站着未動。

他不會看錯,那是沐太后生前常戴着的一串極品紅瑪瑙手串。

桑桓當年還是朝廷的二品大員時,多次覲見當時的皇后,包括幾次大典上,沐皇后手上戴的都是這串紅瑪瑙手串。

他之所以如此肯定,是因為那珠串上的如意結,用的乃是西番進貢的一種特殊的絲線編製而成。

這種絲線產量極少,先帝時也只進貢了兩年,因着皇后喜歡,內務府便全都送到了當時的沐皇后宮中,所以其他嬪妃手裡,是沒有這種東西的。

如今這紅瑪瑙的手串出現在桑梓身上,桑桓自然清楚是誰送的。

微不可查的蹙了蹙眉,桑桓的語氣算不上苛責,卻又用一種居高臨下的態度,面無表情的說:“榟兒,之前你大姐送給為父的那座玉獅鎮紙不見了,如果是你一時糊塗,手上缺銀子而借用了,那你跟為父認個錯,這事為父也就不再追究了。”

桑桓表現出的,是從未有過的慈愛大度,這不僅是讓桑梓覺得意外,更讓姜氏覺得吃驚不已。

“老爺,您在說什麼?身為一個閨閣千金,卻做出這等偷盜之事來,偷的還是自己父親的東西,這若是傳了出去,我們桑家的臉面何在?你看看她這個樣子,穿的都是什麼衣服,打扮成這樣出去拋頭露面,這還有點大家小姐的體統嗎!”

桑梓冷笑,這個時候的姜氏,居然還有臉說什麼桑府的顏面,完全不想想自己是因何要被趕去家廟的。

桑桓很明顯也看到了桑梓唇角的那抹譏諷之色,頓時也覺臉上訕訕的,卻沒有作聲。

桑梓不理會姜氏的尖刻,只是抬眸平靜的問:“父親當真以為是我偷了大姐送您的玉獅鎮紙?我平白無故的要那東西做什麼?”

“要那東西做什麼?”

不等桑桓回答,姜氏已經步下台階,猛地抓起她的手腕問:“如果你不是偷盜了你父親的玉獅鎮紙送去了當鋪,那你手上的這竄瑪瑙珠串是哪來的?還有你屋子裡的那疊銀票和當鋪里的當契又是哪來的?”

桑梓冷冷勾唇,用力甩開姜氏扣着自己手腕的那隻枯瘦的大手,這才多久,姜氏原本豐腴圓潤的削蔥指,已經消瘦的皮包着骨頭,連骨節都生硬的難看極了。

可想而知,這些日子,她過的有多麼煎熬。

桑梓後退了一步,躲開已經近乎瘋狂的大夫人,冷聲道:“說我偷盜父親的東西,總要拿出證據來,總不能這樣紅口白牙的污衊人。”

“好,既然你要證據,那我就給你證據,看你還有什麼好說。”

姜氏轉身吩咐道:“田嬤嬤,去把證人都給我帶進來。”

那老嬤嬤滿臉橫肉,桀驁不屑的瞥了她一眼,然後微微福身應道:“是,夫人,老奴這就去把證人都帶上來。”

田嬤嬤出去了不大會,便領了幾個人進來,有幾個桑梓都認識,是府里的丫頭小廝,另外兩個,她卻從未見過。

桑梓想這八成就是所謂的證人了,果然他們是早有準備的。

可桑桓卻攔在大夫人說話前,再一次冷冷道:“梓兒,為父說過,只要你肯認錯,為父可以不追究此事。”

桑桓並不想把事情鬧到不可轉圜的地步,縱然事情真是她做的,他也願意看在懿軒的面上,將此事給壓下去,畢竟家醜不可外揚。

何況,萬一這丫頭在皇上面前胡說幾句,懿軒自然不會出面干涉,可若存了偏見,那才是最要不得的。

可若不懲罰她,他作為一家之主的威信何在?所以桑桓才想不動聲色的先壓下此事,過後再好好教導她做人的道理。

手中拮据,一時做了糊塗事,只要她能有個合理的解釋,他也可以諒解。

與桑梓而言,桑桓此次對她,是從未有過的寬容。

可看眼下這情勢,大夫人怕是不會善了。

桑梓故作感激道:“父親,女兒很感激您的寬宥,可是女兒沒有做過的事,要如何承認?何況,若真有什麼需要,我自會稟明祖母和父親,何必在自己家裡偷偷摸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