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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梓福了福身,面露怯意,聲音低低地說:“祖母,父親,此事實在怪不得梓兒,還請祖母和父親容我解釋。

南國祖籍距京城千里之遙,梓兒住的地方是在田莊上,遠離村落城鎮,莫說梓兒離家時未曾啟蒙識字,就算真的會寫幾句粗陋之言,又有誰能捎帶家書呢?

父母親身在京城,縱然寄遞家書十分方便,我卻也不曾收到過,可見田莊偏遠,郵差難以送達。就是父親這次召女兒回來的書信,若非是送往祖籍親友家中,我怕是也難以收到。”

幾句話說的桑桓臉色訕訕,大夫人氣的臉色遽變,她走的時候還是個孩子,不懂事也就罷了,難道做父母的就這麼狠心,任她一個人在那種山野之地自生自滅,七年不聞不問?

正是尷尬時分,老婦人身邊那個痴傻的二哥桑懷瑜卻忽然笑問:“祖母,這個女孩子是誰啊,她來咱們家做什麼,瞧着倒是比清柔和清婉還要漂亮幾分呢。”

桑清柔正要發作,被身邊的桑清婉拽了下衣袖,勸阻道:“你跟個傻子計較什麼?”桑清柔這才輕哼了一聲作罷。

老夫人摸着他的頭,慈愛笑道:“這是你三妹妹桑梓,她走的時候你也還是個孩子,一別多年,她長大了,你認不出她也在意料之中。”

桑懷瑜卻又不解的問:“為什麼咱們家的女孩兒從的都是清字輩,獨獨她卻不一樣呢?”

老夫人一時不知該如何說才好,桑梓見她面露難色,便輕聲解釋道:“梓兒是在桑州出生的,那裡是大乾的桑榆盛產之地,所以父親才賜名桑梓。我記得小時候父親抱着我的時候,常說什麼‘悠悠桑梓情,拳拳慈親恩。’想必也是在外任之時,十分想念祖母,藉以表達對祖母的思念之情吧。”

一句話便給桑桓戴上了至孝的帽子,也帶過了大夫人那不可見人的心思。

如此聰明會周旋,避過了那段讓他並不怎麼想要憶起的難堪往事,桑桓自然是很高興的。

他語氣和軟的指了指身旁的秦氏說:“過來給二夫人請安吧,回頭讓錦瑞祥的裁縫來家裡給你量尺寸,好好做幾件像樣的衣服,別再穿這粗布衣衫了,哪像個官家小姐的樣子。我還有事,先去書房了,有什麼需要,只管跟你母親說便是。”

桑桓走後,二夫人秦氏拉着她的手細細打量幾眼,笑意深長,意味不明道:“梓兒真是長大了,這樣子倒是讓我想起了過世的何姨娘,她人標緻,生的女兒長的也好看,若是認真打扮一番,倒是不輸給端敬王府的那個京城第一美人明欣郡主。”

然後又轉頭對老夫人說:“娘您真是好福氣,有這麼個漂亮的孫女兒帶出去,到哪都長面子。”

縱然跟着老夫人出門,也是三個嫡出的小姐優先,哪裡就輪到她了,二夫人這樣說,分明就是故意不把大夫人放在眼裡。

可這個時候,在老夫人跟前,大夫人還不能表現的太偏心,縱然心裡再不待見她,卻也不能宣之以口,要知道,秦氏這個平妻在婆婆面前,平日里就總愛挑撥離間,她可不想讓人抓了她的把柄,說她苛待庶女。

老夫人含笑點頭,大夫人十分不悅的吩咐說:“梓兒,過來見過你秋姨娘。”原來所謂的秋姨娘,不過就是姜氏身邊的四個大丫鬟之一的秋榕,為了爭寵,大夫人也真是用心良苦。

秋榕坐在那兒,撫着自己的小腹,淡淡抿唇望着她,看不出她是怎麼想的。

桑梓走到她身邊,並未行禮,只是含笑道:“秋姨娘安好。”

秋榕這才拖着略顯笨重的身子,慌忙起身說:“三小姐好久不見。”

桑梓一時並未將她放在心上,可誰知秋姨娘剛剛說完這句,卻不知怎的臉色突變,轉瞬間就連看着桑梓的目光也變得尖銳起來,然後就見她忽然往後一倒,像是有隻無形的手狠狠推了她一把般,讓她踉蹌後退兩步,然後重重的跌坐在了地上。

下一刻,秋姨娘的身下已經有汩汩鮮血流淌開來,她臉色遽變,煞白的嚇人,然後坐在地上,面露驚恐聲音發顫的指着桑梓說:“是她,是她……啊,我的肚子好痛,我的孩子……”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讓屋子裡的人頓時都有些嚇傻了,老夫人見出了事,慌忙吩咐大夫人說:“還愣着幹什麼,趕緊派人去請大夫啊!”

大夫人讓惜春和念夏先將三位小姐和桑懷瑜給送了出去,然後才着急忙慌的讓人去請大夫通知老爺。

秋姨娘倒下去的時候,桑梓也驚的後退了兩步,短短几秒鐘,她已經可以肯定,這沒準是大夫人給她接風洗塵準備的大禮,可是她卻暫時沒能想明白,眾目睽睽之下,所有人都看到了她什麼都沒做,想污衊她推人也是不可能的,那麼秋姨娘出了事,大夫人打算如何給她這個下馬威?

秋姨娘被送回了迎春苑,老夫人帶着眾人一起去探望,桑梓無意間回頭,見不知什麼時候,桑懷瑜居然也跟着二夫人一起過來了。

他自顧自的玩着手裡的彈弓,時不時的東瞄西瞄,好像完全不懂得婦人小產乃是內院大事一般。

一眾人在這並不大的院落里焦急等候着,就顯的有些擁擠,桑梓站在老夫人身邊,低調不顯眼,心裡卻有種強烈的不好的預感,可面上卻依然鎮定自若,好像她真的只是出於關心秋姨娘才會站在這兒一樣。

不大會的功夫,就見府上兩個生養過的婆子從秋姨娘的內室跑出來,滿手鮮血還未來得及擦拭乾凈,對着老夫人含痛惋惜道:“老夫人,秋姨娘小產了,是個男胎,可憐見的就這麼沒了。她一直在哭,非說要求老夫人和老爺夫人為她主持公道。”

老夫人年紀大了,最受不得這種折損兒孫的打擊,頓時捶胸頓足,神情悲痛道:“這都造的什麼孽啊,五個月大了,胎兒早已安穩,無辜小產必有緣故,就算她不說,也一定得徹查原因,子嗣是大事,輕忽不得!老爺呢,怎麼還沒過來?”

接着便又有下人去請促桑桓,桑梓暗中冷冷盯着大夫人,微微眯了眯眼,心下一直在琢磨着她到底在耍什麼花樣?她自然不相信這是個巧合,就算秋姨娘這一胎真的不穩,也不至於偏偏在這個時候小產。

她疑惑的是,大夫人打算如何拿此事來攀污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