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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為民得知王寶山和苗桂虎被紀委帶走審查的具體情況時已經是下午一個小時後的事情了。

據說王寶山在帶出財政局小樓時似乎才反應過來,開始大罵自己和馮可行,當然也還有曹剛。

罵自己自然是說自己睚眥必報,挾私報復,罵馮可行是瘋狗,見人就咬,只想用同僚的血來染紅他的頂子,罵曹剛是泥塑菩薩,狗屁不懂,連條狗都保不住,誰跟着他都沒有好下場。

這番話在從財政局小樓到吉普車這一段不足二十米的距離里四散傳開,財政局小樓里無數人都豎起耳朵聽到了這番話。

也許知曉這一去便再無回來的機會,這個王寶山變得有些歇斯底里,謾罵聲驚天動地,而且即便是紀委兩個人夾着帶上車也一直掙扎着不配合,似乎有意要利用這一段距離來製造混亂,把內心的憤怒發泄個夠。

不過等到王寶山上了車後,就徹底崩潰了,癱軟在吉普車上,比起很多人都還不如。

據說帶到審查點時基本上就變得比養家的狗還老實,讓精心準備了一番打算好生攻堅克難的紀委一般幹部大失所望,所有準備的一切偵訊手段都根本沒有用處。

這再度證明了共產黨的幹部一旦墜入腐化墮落的深淵,他們的精神信仰也一樣就會為之淪喪這個真理。

對於馮可行的這個舉動,陸為民也只是提前了半天知曉,他考慮再三還是勸馮可行再等一等,但是馮可行明確表示,他要按照他自己的思路去工作。

這還沒有到國慶節,馮可行就忍耐不住了,明確提出不能再等下去,因為有些事情初步調查到一定階段如果又擱下來,很有可能無法保密。而一旦王寶山知曉了紀委在秘密調查,那麼很有可能毀滅證據或者串供,甚至出逃的可能性也很大。

在這一點上陸為民其實不認為王寶山和苗桂虎毀滅證據或者串供能帶來多大問題,實際上紀委前期的調查已經掌握了一些東西,這些東西已經足以讓王寶山和苗桂虎的政治生命終結,陸為民只需要這個結果就足夠了。

而對於馮可行來說,這當然不夠,這是一個讓他可以再度綻放一次光芒的時候。

陸為民都很含蓄的提醒過馮可行。在紀委書記上光芒太盛對於他來說未必都是好事,除了會讓一些領導感覺你是一個鋒芒畢露的角色外,更容易讓領導產生思維定勢,把你的印象固化為一個紀委幹部角色,這不利於他日後的發展。

但是馮可行並不這樣看,他覺得如果他不努力的在現有位置上展示自我。那麼被打入冷宮的這層陰霾就會一直纏繞着他,他需要向除了非苟治良一系的力量彰顯自己,比如蕭明瞻,甚至孫震和常春禮。

馮可行相當堅持,陸為民也就不再多勸,馮可行作為紀委書記,他當然有權按照他自己的思路去開展共組,自己作為縣人民政府代縣長無權干涉對紀委書記,作為盟友或者說朋友。他只能說到這個份上,再說深一些,也許就會傷及二人的關係了。

只是在最後陸為民提醒馮可行如果要採取行動,一定要考慮如何與曹剛溝通好,讓曹剛對這件事情不至於太過於憤怒,而且即便是曹剛明知道他已經通知了自己,也一定要在向曹剛彙報之後再按照曹剛的指示來通知自己,哪怕這只是一個表面文章,一個細節。但是也要做好。

臨時常委會是在王寶山和苗桂虎二人被雙規兩個多小時後召開的。

事實上兩個小時已經足以讓這個消息在全雙峰縣百分之八十以上的科級幹部們傳開了。尤其是王寶山在財政局被帶走這個故事版本更是被傳得活靈活現。

王寶山如何在會議室里癱軟倒地,後來又如何打了雞血般的四處謾罵。最後在上車後又如何重新萎頓崩潰,這些細節幾乎比現在電視里很流行的家庭情景劇《我愛我家》都還鮮活,甚至連衛青丞和王寶山在十多年前的恩怨也被人翻了出來。

陸為民抵達會議室時,已經是下午了十一點過了。

會議定在十一點半開,常委們之前都沒有得到消息,但是在王寶山在財政局裡大鬧的消息傳開之後,所有常委都明白這個會議的內容會是什麼。

在開會之前,曹剛和陸為民見了面,兩個人言語簡短的談了王寶山和苗桂虎的事情,陸為民能夠感受到曹剛內心的怒火和憤懣,他也表達了希望這件事情不要擴散太大,影響到縣裡發展大計,在這一點上曹剛和陸為民的觀點是基本一致的。

但是兩人沒有就王寶山和苗桂虎被紀委雙規之後誰來負責縣財政局和西陵鄉工作進行討論,很顯然曹剛也還沒有想好這兩個人被拿下之後,他又該考慮誰來接任這兩個位置。

看見陸為民進來,孟余江若有所思的笑了笑,今天這個常委會通知得比較急,很多人都是臨時通知,有些人都還在路上趕,陸為民和孟余江都罕見的來得比較早。

除了孟余江,也就只有蔡雲濤和孔令成到了。

“為民縣長,才回來?”

“嗯,孟書記,是不是縣委縣府裡邊都人聲鼎沸了?”陸為民看到孟余江嘴角的笑容,也癟了癟嘴,“這叫啥來着,怕啥來啥,好容易看見咱們縣裡清靜一會兒了,這又來了,你說怎麼這些人就這麼大膽呢?”

“怎麼,王寶山交代了?”陸為民話音一落,蔡雲濤已經按捺不住了。

“嗯,應該是說了,我剛才從曹書記那裡過來,老馮恐怕還要彙報,我就簡單聽曹書記說了幾句,說王寶山是死有餘辜,估計性質比較嚴重吧,具體情況我也不清楚,待會兒老馮要向常委會做一個具體彙報吧。”陸為民出來的時候,正趕上馮可行到曹剛那裡去彙報,就聽到馮可行剛說了幾句,曹剛就把杯子摔了,揚聲痛罵王寶山死有餘辜,他也懶得多聽,就直接過來了,反正一會兒常委會上也要通報。

“不至於吧?王寶山平時不是那麼嘴硬?這才多久就慫了?”蔡雲濤一臉不敢置信,連連問道:“紀委這幫人可別學解放前重慶白公館渣滓洞那麼搞刑訊逼供吧,老虎凳辣椒水都上了,要不這麼快就能把王寶山給搞下來?”

“雲濤,你別把王寶山看得那麼硬氣,他那是表面功夫,真要上了陣勢,比誰都跨得快。”走進來的是滿臉大汗的曲元高,臉上油晃晃的,透露出一副興奮的表情,“我聽說光是王寶山家裡就搜查出現金十多萬,一沓一沓的百元票子,算是咱們縣裡第一遭呢。”

紀委搜查王寶山家裡的時候請了城關派出所配合,搜出來十多萬現金的消息只怕今晚又得要在縣城裡傳得沸沸揚揚了,難怪曹剛如此勃然變色。

這年頭十多萬可不是一個小數目,一般幹部一年收入也就幾千塊錢,你這在家裡就能放十多萬現金,還不說其他,那你就是沒事兒都肯定有事兒了。

十多萬現金都是小事,關鍵是這個消息在縣城裡邊又得在相當長一段時間裡佔據這些人茶餘飯後的話題了,這對於一個縣委書記來說無疑是不願意見到的,尤其是這個消息如果演變成為豐州市區裡邊老百姓茶餘飯後的故事時,那就更糟糕了。

曲元高的話讓孟余江、蔡雲濤和孔令成幾人都是乍然色變。

十幾萬現金啊,在雙峰縣這樣的窮縣裡,按照現在的物價,也就意味着一個普通家庭幾乎可以衣食無憂的過上一輩子了,這縣城裡最好的商品房也不過兩三百一平,門面房也不過一兩千,就算是在順城大街上,十幾萬都能買上兩三個像模像樣的小門面,光憑這個,就能供養一家人生活得滋滋潤潤。

不是說縣裡的頭號富翁康明德養了兩個小的,也就是在街上給這兩女人一人買了三個門面,逢年過節再一家打發幾千塊錢,這兩女人就敢替康明德把兒子都生下來養着。

“老曲,你說是真的?”孟余江沉聲問道。

“還能有假?”曲元高癟了癟嘴,“他住的是他老婆的房子,就在縣醫院宿舍樓里,搜出來的時候他鄰居就給瞅見了,說是擺放在客廳里照相,一大堆,立馬就在縣醫院裡邊傳得咋咋呼呼,都說王寶山才當幾天財政局長就摟了這麼多錢,為啥縣裡幹部不少掛在縣醫院的賬都還沒解決,鬧騰得厲害呢。”

曲元高的話讓在座的人都是面面相覷,這可真成了黃泥巴落在褲襠里——不是屎都是屎了,王寶山這當財政局長不過幾個月時間,現在居然給老百姓留下這麼一個印象,那豈不是成了洪洞縣裡無好人的感覺?

縣財政這麼窮,卻成了窮廟富方丈,那些經常報不到醫藥費的老幹部聽到這個消息,那還不得把縣政府給圍了?

想到這裡,幾個常委都忍不住暗罵草泥馬,這個王寶山還真是王八蛋,居然還弄出這樣一個負面效應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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