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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為民拿着一根煙在鼻間嗅着,似乎在醞釀調整着情緒。

關恆和章明泉都知道這是陸為民要作重大決定之前的一個表現,事實上他們也隱約覺察到陸為民的一些想法,但是他們也知道陸為民既然已經有了這個想法,恐怕就不會輕易改變。

“老麻,這裡只有我們四個內部人,我們拋開我們各自的職務來說,這件事情的發生,追根溯源是誰的責任?是誰導致了這個事件的發生?”陸為民慢悠悠的問道,聲音卻有些沉鬱。小說章節

麻無忌張口結舌,但是看陸為民問得認真,卻也不能不仔細考慮之後才回答:“實事求是的說,這件事情縣政府有責任,農民很樸實,也很現實,他們覺得拿不到補償,那麼就不該來佔用他們的土地,所以才會導致這種情況發生。”

對於麻無忌相對客觀的話,陸為民還算滿意。

“對,縣政府違反法規在先,征地無手續,補償款項不到位,農民維護自身權益,最後事態失控,圍堵投資商,損壞了公家財物,造成了惡劣影響,這其中有着清晰的前因後果脈絡,對於違法犯罪,當然要追究責任,但是我們卻不能不考慮前因後果。我們不能因為是我們自己出了問題,違規做事,就裝聾作啞,遮掩隱藏,老百姓不是傻子,他們看得見,內心明白得很,我們只想着處理老百姓,卻對自己的違規行為置之不理,這就是一種公權力濫用,一種踐踏法制的行為。””“小說章節

陸為民語氣平緩,但是語意卻很重,無論是麻無忌,還是關恆和章明泉,都在認真的思索着陸為民話語中的含義。

“任何人任何單位違法都應該糾正,再說嚴肅一點,都應該追究責任人。而不能只是想着我們自己手中掌握着權力就可以去處理別人。處理老百姓,而對自己人網開一面,這樣只會導致社會不公,讓老百姓產生對立情緒,惡化幹群關係,破壞黨委政府的形象,對於我們今後的工作推進也會產生很壞的負面影響。”

很淺顯易懂的道理。不是不明白,但是真正落實到自己身上時,很多人卻不願意接受,根源還是因為手中權力沒有約束和限制,總覺得我就這麼做了,也沒有誰能把我怎麼樣。也不可能追究我的責任,這個道理在後世中已經被無數評論家們所探討爛了,但是這個時候在陸為民口中說出來,卻讓三人內心有一種說不出的震撼。

“就像焦挺之所說的,現在失態已經平息下來了,老百姓還是受到了震懾,受到了教育,沒有誰再敢來阻攔施工隊施工。一切都萬事大吉了。唯一受到影響的就是受到驚驚嚇的台商不會來了,損失了一個大投資機會。”陸為民笑了笑。“我也相信焦挺之所說的那些,老百姓還是很純善的,還是怕政府手中的權力的,民不和官斗這個道理在我們老百姓心中是根深蒂固的,但是作為一級領導,我們應該看到更深層次的東西。”

“我們手中的權力來源於什麼?來源於人民的賦予,而我們發展經濟的根本目的是什麼?不是為了財政富裕,也不是為了城市繁華,而是為了讓老百姓生活更幸福美好。而現在我們掌握着老百姓賦予我們的權力,卻去傷害老百姓的利益,打的幌子卻是為了發展經濟,這是本末倒置。”

陸為民此時的語氣顯得格外溫和,但是言語卻是越發犀利,聽得關恆、麻無忌和章明泉都是膽戰心驚,像這樣犀利尖刻的語言是他們從未聽說過的,從某種程度上來說,甚至像是國外那些個別有用心者攻擊政府的言語,陸為民未免也太大膽了一些。

“我不否認我在雙峰就是以搞經濟發展出名,甚至調到阜頭來擔任縣委書記也是因為我在地委領導心目中擅長搞經濟工作,我也不否認我來阜頭就是要把經濟發展起來,但是我要強調一點,經濟發展不是目的,只是手段,這個手段要達到的目的就是讓阜頭老百姓生活更美好幸福,而現階段最直白的解讀就是讓阜頭老百姓腰包鼓起來,富裕起來,但這絕不能以違法行政,傷害老百姓利益為代價。”

......

麻無忌一直到回到政法委那邊辦公室里坐了好半天,都還未能從陸為民給自己上這一課的震動中完全清醒過來,他一直在仔細思考陸為民的觀點論據,這份本來在二十一世紀第一個十年後很是普及的觀點放在十多年卻是那樣振聾發聵,發人深省。

而當陸為民這番觀點在第二天的縣委常委會討論台商被圍堵這一事件時,他再度記性了細緻詳實的闡述,這一次給常委們帶來的震動絲毫不亞於前兩天陸為民上任時在禮堂里給全縣幹部做的講話,至少麻無忌感覺到其他常委們包括宋大成在內,在會議結束之後很久,都同樣臉上帶着某種難以言喻深思表情。

關恆建議把陸為民這個講話進行整理,下發到全縣科級幹部手中,但是陸為民考慮再三還是否決了,只要求把這個講話做了整理之後下發到副處級幹部們手中,他知道自己這份觀點只怕又會給自己帶來很大的影響,但究竟是正面還是負面真的還很難說。

糜建良是在宋大成那裡看到陸為民的這份講話稿的,看完這份講話稿之後,他抬起目光,臉上帶着困惑的表情,看着有些出神的看着窗外的宋大成,“宋縣長,您說陸書記這是什麼意思?”

“我現在還不清楚他的真實意思,但是有一點倒是可以肯定,他不認同縣政府採取這種方式來征地佔地拆遷,所以建良,你擔心的問題可以休矣。”宋大成送回目光,臉上還殘留着思索的表情,“我估計縣委縣府關於開發區這邊的政策會進行一些調整,征地拆遷雖然還會要繼續推進,但是可能步幅不會太大,拿陸書記的話來說,小步快走,先把目前我們已經徵用和正在建設這一片充分利用起來,不要急於鋪太大攤子,阜頭的財力支撐不起這樣巨大的投入。”

糜建良心裡一松,臉上浮起笑容,“宋縣長,陸書記真這麼說?那就太好了,原來錢縣長和喬縣長提出的架構實在太大了,倒不是說不好,只要縣裡能夠拿出那麼多錢來,那也沒有問題,可縣裡財政大家都清楚,你這麼壓低補償價格不說,還一拖二磨三擱着,忽悠農民,忽悠一次,忽悠不了二次三次啊,我這個當區委書記的也無法向老百姓交差啊,這兩三個月里我走到下邊去挨的罵比起我當了一輩子幹部挨的罵還多,這滋味真不好受啊。”

“嗯,估計不會了,陸書記要求我和蒲縣長重新研究征地拆遷政策,包括已經執行了的政策都要進行調整,這一點上可能會給財政增加不少壓力,但是我支持陸書記的這個意見。”

宋大成吁了一口氣,說實話他還真沒想到陸為民敢把這個問題提出來,而且直接在常委會上研究討論,政策調整也就罷了,而且明確提出開發區那邊前幾個月執行的政策都要糾偏,按照重新研究的政策執行,這個做法不可謂不大膽,他甚至注意到喬曉陽的臉色難看得就像死了人一般。

“真的?!”糜建良又吃了一驚,然後興奮的問道:“那圍堵台商這個事件呢?陸書記怎麼看?”

“這一點他沒有明確表態,只說一切以調查為準,觸犯了法律,就必須要追究法律責任,但是他也說了要確實分清楚犯罪和違法之間的區別,不要動輒扣大帽子,我聽他的意思大概是損壞公私財物的行為肯定要懲處,但是組織堵工地已經後續攔堵台商汽車的行為,應當要考慮原因,我感覺他似乎傾向於要區別對待。對了,建良,恐怕陸書記很快就要到你們阜城調研,你要做好準備。”

宋大成一直在思索陸為民在常委會上對此事的態度,陸為民似乎對老百姓圍堵工地攔截車隊並不太在意,甚至言語中還有為這些老百姓開脫的意思,但是對損壞汽車的行為卻要求必須要處理,這讓宋大成很不理解。

這本來就是一起事件,怎麼可以分開來處理,而且像萬春濤這個組織者,照理說是理所當然的從重處理的首犯,陸為民似乎都沒怎麼著重提到,甚至還說了一句違反犯罪的行為必須要以既有法律來界定,不能想當然,這句話在會上也是讓常委們都大為不解,又頗感詫異。

“宋縣長,看來這位陸書記的思維觀念和我們還真是有些不一樣啊。”糜建良目光中閃動着異樣的光澤,似乎對新來縣委書記的即將到來非常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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