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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入夜之前,就有數百名身穿着粗布衣衫的江湖人物沉默的來到了長陵魚市之外。

這些江湖人物都隨身帶着各種長短不一的兵刃,他們甚至都沒有掩飾自己的面目,看似十分囂張,但到了魚市之外後,這些江湖人物卻都十分低調,都沒有進入魚市,只是分散聚集在魚市的各個出口,席地而坐,不找人麻煩,也不和人說話,甚至相互之間也並不怎麼說話。

長陵的魚市賣的最多的當然是魚。

除了鮮魚之外,還有大量來自膠東郡的鹹魚。

比起渭河裡所產的鮮魚,膠東郡的鹹魚不僅價格便宜,而且存放時間很長,對於尋常人家而言,買上一條就能派做很長的用處。

哪怕是最尋常的菜羹,切些碎鹹魚進去,就能憑空多些滋味。

當然這些都是明面上的生意。

長陵的魚市裡自然還有很多見不得光的生意。

有些邊遠地方的馬賊會通過魚市銷贓,有些別朝的東西在本朝不適合出手,也會到這種雜市之中尋找買家。

有些生意很瑣碎,尤其是邊境通商貿易的事情,對於關中和長陵的諸多門閥而言,他們做的一般都是官家生意。

通過某些權貴,他們能夠得到許多正規的批文,便能將許多這種邊貿生意壟斷在自己的手中,這些都是大宗且尋常商戶無法搶奪的生意。

至於那些瑣碎費神的生意,幾乎都是由外地的一些門閥去做。

這魚市裡,最多的便是來自膠東郡的商戶。

這些江湖漢子的來歷其實長陵略微有些地位的權貴都猜得出來,他們應該都是夜梟的手下,既然膠東郡挑戰了夜梟的權威,那夜梟自然會讓膠東郡付出代價。

只是從這些江湖漢子出現到真正入夜,哪怕魚市的人進進出出,從他們的身前走過,他們卻都依舊什麼都不說,什麼都不做。

這種約束手下的能力,尤其是約束這些亡命徒的能力,連軍方的將領都十分佩服。

數十名城衛軍的精銳身穿着玄色軟甲沉默無言的站在距離魚市並不算遠的一座涼亭外。

這座涼亭里坐着兩名男子,一名是位眉眼冷峻的中年將領,另外一名卻是身穿青衫,看上去很像一名書生。

這名眉眼冷峻的中年將領是周訓,是早些年從陽山郡邊軍退下來的將領。

身穿便服的是兵馬司的官員甘隆,他也是武官,只是平日里哪怕其餘各司有調動城衛軍或者長陵外的駐軍,不管是協助緝拿,還是安全守衛,像他這樣的兵馬司官員都應該不會到場。

但今日不同,夜梟是長陵江湖幫派的龍頭,而膠東郡恐怕是長陵門閥之外,外郡勢力最大的門閥。

夜梟和膠東郡火拚,今日的死傷恐怕超過長陵歷史上任何一次幫派火拚的死傷。

這些江湖人物和門閥爪牙的爛命對於他們而言自然不重要,但人死太多,自然會造成很大的影響,若是控制不住,再傷及更多無辜,便不好交待。

只是看着夜梟這些先行到達的手下的行事,無論是周訓還是甘隆,心情卻都放鬆了不少。

“夜梟就是夜梟,做事懂得分寸,不讓人為難,便大家都愉快。”

看着那些什麼都不做,似乎只是閑坐在那裡的江湖人物,甘隆甚至由衷的讚歎了一聲。

對於膠東郡,他是天生不喜歡的。

哪怕對於長陵而言,夜梟也是外鄉人,但夜梟的身後卻是南宮家。

南宮家的行事雖然狠辣出挑,但是長陵的很多規矩其實都是南宮家和其餘幾家定的,他們自然自己不會打破,不會不守規矩。

但膠東郡這些人卻不一樣。

對於長陵的絕大多數代表門閥利益的官員而言,這些人就像是無孔不入的老鼠,哪怕是他們自己掉在地上,明知道有用卻都懶的撿的肉,這些老鼠會迅速撿完,除此之外,他們甚至能夠從他們看不出油水的陰暗角落,都能搜刮出大量的油水。

他心中很希望夜梟能在今夜給膠東郡這些人足夠的教訓。

當夜色真正降臨的時候,有更多的江湖漢子到來。

先前那數百江湖人物,只是夜梟用來打前哨的手下。

至少有兩千餘名這樣的江湖漢子在夕陽落山到夜色真正降臨的這很短的時間裡出現,聚集在魚市的數個主要出口處。

緊隨着這些江湖漢子而來的,還有許多身穿着玄甲的城衛軍。

這些城衛軍也至少有數千之數,只是卻並未太過接近魚市。

除非是那些無知的官員,才會愚蠢到想要在這些江湖人物的械鬥開始之前去設法阻止械鬥,任何有經驗的官員,都只會最後去收拾殘局。

“膠東郡的人呢,還有連神都監的人都不出現?”

這樣的場面對於甘隆和周訓而言都不少見,只是今夜的情況卻有些特別,看着依舊沉默平靜,只是沒有什麼人再進出的魚市,甘隆深深的皺起了眉頭。

這裡有膠東郡的許多產業,就算之前猜不到夜梟要對這裡動手,但夜梟的前面一批手下既然早就已經出現,那膠東郡怎麼會到現在還不調集人手過來。

難道說膠東郡已經早就準備好了,將人手都藏在了裡面?

還有今夜這種江湖幫派和修行者的火拚,是神都監管轄的範圍,今夜他們也只是協助神都監,但眼看火拚就要開始,神都監卻一個人都不到場,這未免也太說不過去。

“去告訴神都監的人,他們要是再不來人,我們就直接撤走了,怎麼,這裡出了什麼事情,難道想要我們城衛幫神都監扛?”

周訓冷笑一聲,吩咐亭外的一名軍士道。

這名軍士翻身上馬,馬蹄翻飛,很快消失在夜色之中。

“什麼!那姓陳的小子怎麼沒去。”

數名神都監的官員便在距離魚市也不遠的一座酒樓里喝酒,酒桌上多的還是各種魚蝦,聽到前方傳遞迴來的消息,也在其中的梁青宮頓時臉色鐵青。

聽到他的怒喝,不久酒樓外邊有人回報:“大人,十分不巧,他在前去途中遭遇一名可疑修行者,上去盤問時卻被偷襲,腹部中了一劍,剛剛送到醫館….”

梁青宮張開了口,頓了片刻,這才狠狠地叫罵道,“這小子什麼運氣!”

“走!”

他臉色極為難看的一拍桌子,快步飛奔出去。

城衛軍要是真撤了,那今日這鍋便是他自己背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