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電監視儀上出現的變動，溫寧玉並沒有留意到，她只是在看着莫斂。

但他還是沒有半點反應。

溫寧玉垂下了眼眸，明天，明天他要是再不醒來，以後就更沒有希望了。

她自嘲式地笑了聲，人啊就是這麼奇怪，莫斂在身邊的時候覺得他膩得煩人，不在身邊又有點想念，現在他可能醒不過來了甚至會覺得難受。

她一直覺得自己不是那種矯情的人，可是倒頭來發現，不是不矯情，而是之前沒遇到讓她矯情的人。

“莫斂，你贏了，我承認我現在很想你能醒過來，就算以後我一輩子都得跟你捆綁在一起我也認了。”她喃喃道。

“你親親我，我就醒來。”突然一個沙啞的聲音傳入耳中。

溫寧玉僵住，她有點不敢置信地抬眸看過去，但莫斂還是閉着眼睛一動不動的，讓她產生了一種自己可能出現幻聽的錯覺。

“莫斂？”她靠近，“剛剛是你在說話嗎？”

莫斂沒有反應。

溫寧玉眯了下眼睛，她的理智還在，就算有那麼個瞬間懷疑自己幻聽，但她的理智告訴她，她剛剛明明聽到他的聲音了。

顯然這傢伙現在擺明了就是在裝昏迷，故意哄騙她去親他。

真是幼稚！

“你不醒來更好，”她緊盯着莫斂的臉，慢悠悠地說道，“本來我還擔心，這個角色那麼多親熱戲，你肯定會出來搞破壞，現在好了，我可以放心地接戲了，你不想醒來那就繼續昏迷吧，明早我就去面試這個角色。”

下一刻，她就對上了那霍然睜開眼看過來的目光。

她下巴微抬，嘴角彎了彎，如果這樣都還能裝下去就算她輸，很顯然，這傢伙對於她拍親熱戲這種事還是相當介意的。

“小沒良心，我救了你，你就這樣報答我？”莫斂幽幽地瞅着她，聲音嘶啞。

溫寧玉挑眉，“你可以選擇不救我，我沒有意見的。”

“時間不可能倒流，而且，”莫斂頓了下，“就算時間倒流了，我也會做出同樣的選擇，因為——”

他蒼白的臉上露出一抹笑容，“保護你已經成為了我的本能。”

溫寧玉怔住。

倘若這話是放在以前，她只會當成是一種隨口而出的情話，聽後也就過了，壓根不會放進心裡，可現在他已經用實際行動提前證明了這句話，在那危機一刻，根本就沒有猶豫的時間，只有在本能的情況下做出反應才能那麼快地給她擋了那一刀。

“剛才，你說要以身相許，還作數嗎？”莫斂突然問。

溫寧玉驀地起身，她卻是走去飲水機前打了杯水，往回走的速度明顯慢於剛才走開的速度。她走回床邊，用床頭柜上的遙控器把床頭抬起，讓莫斂成四十五度斜躺。

“喝點水吧。”她把水杯送到莫斂嘴邊。

莫斂卻撇開了臉，直直盯着她，“別想轉移話題，在我耳邊說‘給我一點回應就以身相許’的人是你吧，房間里也只有你，這回你可賴不掉了。”

溫寧玉抿了抿唇，雖然那話是衝動之下說出口的，但她心裡卻並不後悔，她深吸了口氣，承認道：“沒錯，是我說的。”

莫斂眼睛微亮，他沒想到她會承認得這麼利落，如果是往常她必定得狡猾地找理由否定掉。

“好了，你快喝水。”

這次莫斂沒有避開，就着杯口把水杯里的水都喝完了。

“我再幫你接點水……”溫寧玉剛起身，就被拉住的手。

“你陪我躺會兒。”

莫斂眼裡少了往日總帶着的逗趣笑意，此刻他看着她的目光像湖水，雖有漣漪但柔和溫潤，繾綣得讓人硬不起心來。

只對視了兩秒，溫寧玉就說不出拒絕的話，她在莫斂旁側斜躺了下來。

她剛躺下，莫斂就側身摟住了她，頭靠上她肩頭。

“你……？”

“困了。”

溫寧玉側目，見他已經閉上了眼睛，像是被感染了那份睡意，本來還想着給關注莫斂身體的人發個信息的她，不知不覺中就睡了過去。

在她睡着後，莫斂卻睜開了眼睛。

這個距離，他能夠很清楚地看清她眼瞼處的倦色，他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但他知道她一定因為自己的昏迷承受了很多壓力，有外界的，也有她自己心理上的。

溫溫，溫溫啊……

他輕輕嗅着她發間的清香，還因為夢境里的事酸澀難受的心慢慢平靜下來，隨後一種甜甜的滋味在心頭蔓延。

因為他想起了她在耳邊說的那些話。

曾經警告他不要干預拍戲工作的她，說只要他醒來可以不去面試那個能帶她走向國際電影圈的角色。

她說，她很想要他醒來，哪怕以後只能和他在一起也認了。

她說，要以身相許……

以身相許，多好的一個詞，之前他都已經不期待能從她嘴裡聽到，但今天他不但聽到了，還感受到了她軟化的態度。

莫斂注視着溫寧玉沉睡的面容，怎麼看都不會膩，夢裡的她很好看，現實里的她更好看，像是已經雕琢出來的玉石，剔透潤澤，越看越喜歡。

他撐起身體，輕吻了一下她的唇，這才閉上眼睛。

這次他沒有在進入那個奇怪的夢境里，一夜好眠到天亮。

莫家夫婦還有蘇家夫婦在電梯間碰上了，莫家夫婦先來那麼一分鐘，正好在等電梯。

彼此都惦記着莫斂的事，連打招呼都只是點頭示意，都沒有交談的心情。

只是在電梯封閉的空間里，大家都沉默就顯得很尷尬，阮伊人說道：“今天莫斂要是還沒醒來，我們會帶他回家。”

就算阮伊人是個很理智堅強的人，但身為母親，自己兒子出了這樣的事，她眉宇間不免也有些戚戚然。

“我們已經聯繫朋友們去尋找這方面的能人了，莫斂……會沒事的。”蘇慕楊說道，說到後半句他都變得沒有底氣了。

阮伊人苦笑了聲，“人的腦域本來就是醫學界還沒有攻破的難題，現在只能看命吧。”

這是個沉重的話題，大家都沉默了。

出了電梯，來到病房門口時，秦婉說道：“我們很感謝莫斂救了我們家寧玉，我們願意承擔以後莫斂的治療費用，但我們寧玉還年輕，如果莫斂……”

“婉婉。”蘇慕楊朝秦婉微微搖頭，示意她別再往下說。

秦婉嘴唇動了動，還是閉上了嘴巴。

雖然她的話沒說完，但大家都不是傻子，阮伊人神色冷淡了下來卻也沒說什麼，但莫齊林是個一點就着的人，他生氣地說道：“我兒子如果不是替你們女兒擋刀，他會躺在那裡昏迷不醒？現在他還沒有確定醒不過來，你們就想給自己女兒找後路，真是太不要臉了！”

阮伊人扯了一下丈夫的袖子，她朝表情有點尷尬的蘇家夫婦說道：“別在意，我先生就是這樣的性子，先進去吧。”

大家走進病房，看到房間里的狀況時都愣了一下。

眼前，病床一邊呈45度角抬起，模樣登對的年輕男女正依偎在一起睡覺。

“旁邊不是有陪護床么，莫斂身上還有傷呢，也不注意着點……”莫齊林嘀咕着，他的聲音也不算小，房間里的人都能聽清楚。

蘇慕楊和秦婉對視了眼，有些暗惱莫齊林的話，但也有幾分尷尬，因為莫齊林說的不是沒有道理。

“寶寶。”秦婉先走過去，準備叫醒溫寧玉。

突然她的手被人抓住了。

秦婉呆住。

其他人也都愣住了。

因為抓住秦婉手的正是大家都覺得醒來希望渺茫的莫斂。

定格了兩秒，莫斂反應過來，鬆開了手，微笑地打了聲招呼：“秦姨，早啊。”

這時溫寧玉聽到動靜也醒過來了，她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看到秦婉站在床邊時有些反應不過來。

“怎麼了？”見秦婉一副很奇怪的表情，溫寧玉問道。

秦婉收回手，笑着回道：“沒什麼，只是在高興莫斂能醒過來。”

溫寧玉腦子裡極快閃過昨晚的畫面，她轉頭看了眼正朝她笑的莫斂，卻不經意瞥到了房間里其他人，見大家都在看着他倆，她面上一躁，連忙推開莫斂的手，從病床上起身。

“抱歉，我睡著了。”她有幾分不好意思地說道。

如果是旁人就算了，這幾位都是長輩，被他們一起撞見自己和莫斂躺在一起還是有些彆扭的。

阮伊人眉眼間的郁色一掃而空了，她笑得很開懷地說：“沒事，你可以再睡會兒，不用搭理我們。”

就連莫齊林也露出了笑容。

蘇慕楊輕咳了聲，對溫寧玉說道：“你一連守了兩個晚上，還是先回家好好休息，你還有那麼多工作，別累壞自己了。”

莫斂聽到蘇慕楊的話，眸光暗了暗，腦子裡浮現出溫寧玉一個人坐在他病床邊自言自語的畫面，心裡突然像被針扎了一下，有一點痛還有一點麻。

“溫溫，你先回去休息吧。”他說道。

溫寧玉看了他一眼，和長輩們打過招呼，她就離開了，走出醫院的時候，明顯能感覺到暗中有狗仔在偷拍，她只是往狗仔的方向看了眼，沒有去管。

上了車，她收到了一條信息。

莫斂：別忘了你承諾的話。

溫寧玉眼皮一跳，承諾？她最先想到的是她自己衝動之下說的“以身相許”的話。

下一刻，又一條信息進來。

莫斂：乖！別去面試那破角色，以後老公給你量身打造。

老…公？！

溫寧玉臉色驟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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