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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國的三月,正是生機盎然的初春,萬物生髮。

窗外的檐下飛來了一雙燕子築巢,正忙着生兒育女,每日里飛來飛去從無停歇。

窗內的少女正在托腮凝思,被嘰嘰喳喳的叫聲吵得心神不寧,心煩意亂地起身:

“秀容,叫人去把這燕子趕走,也不看看這是什麼地方,由得它們隨意築巢!”

簾外的婢女恭敬地應了,叫人去趕走那雙日夜忙碌不停的春燕,心裡卻知道定然是那詹家的公子又惹了大小姐不開心。

明明是之前大小姐郊遊回來,看見這雙燕子在廊下銜泥築巢,大小姐還稱讚了一句“伉儷情深”,她們這些下人這才默許了燕子在此做窩,不然這威北候府大小姐的閨房,哪裡能如鄉下人家一般,任由燕子在樑上胡為?

不多時,廊下新築好的巢就被僕婦用竹竿捅了下來,裡面幾隻剛剛破殼而出沒幾日的小乳燕,在驚恐中發出絕望尖銳的細小叫聲,重重跌落在階前的青石地上,離着徐淑寧精緻的繡鞋不過寸許。

徐淑寧心煩意亂想要出來走走,正好就被這突然掉落的乳燕驚了一下,倒退了好幾步。

她盯着那幾隻在地上掙扎,最終卻還是氣絕身亡的乳燕,凝神了半晌,才對身後瑟瑟發抖的僕婦呵斥道:

“你們到底是要做什麼?做事情如此不小心,以後不必再進來了!”

幾個在場的僕婦早已是魂飛魄散,也不敢辯解,趕忙跪下請罪,卻沒有得到任何回應,視線所及,只有自家大小姐揚長而去的背影。

徐淑寧繞着威北候府後面的湖邊走了將近半圈,心裡才漸漸有了主意。

她大步回了自己的院子,叫來了秀容:

“去給太子殿下送信,就說,喬桓約他在明月樓相見!至於喬桓那邊,把這個送過去!”

秀容結果自家小姐交過來的信封,沒敢拆開,但是其上的字,彷彿是詹松林的筆跡。

她悚然心驚,剎那間明白了自家小姐要做什麼,連忙低聲勸道:

“大小姐三思!事關太子殿下,還需慎重!”

徐淑寧不以為意:

“太子殿下不是一直對那個賤人念念不忘嗎?我助他一臂之力難道還有錯嗎?你要是不願意去,我讓別人去!”

秀容咬咬牙,只能應了下來:

“還是奴婢去吧!”

這件事本就不穩妥,要是讓別人去,還說不定會生出什麼事端。

等到秀容走後,徐淑寧掃了一眼廊下青石板上乳燕摔死過的地方,眼底閃過濃重的恨意。

喬桓,你既然跟我搶東西,就別怪我心狠!

徐淑寧起身,徑直去馬廄牽了一匹馬,剛要出府,就見到自己的哥哥威北候大步走了過來。

“淑寧,你這又是要去哪裡野去?你說說你,好歹是個女兒家,整日里跟男子混在一處算什麼?你再這樣下去,京城的流言蜚語都要把咱們侯府淹沒了!你若是真看上了詹家那小子,你就讓他找家人來提親,這樣不清不楚混在一塊兒算怎麼回事?”

年輕的威北候身形高大,面容嚴肅,訓斥徐淑寧的模樣十足地像當年的老威北候。

徐淑寧握緊了手中的馬韁,忽而有無限的委屈湧上心頭,忍不住忿然道:

“父親去了,哥哥你做了威北候,就只在意名聲,不在意你的親妹妹了嗎?他……我就是想找他問清楚,他若是對我無意,那,那從前又都算什麼?”

威北候疑惑地凝眉道:

“我記得前些日子,他還來咱們家陪你泛舟,這才過去幾日,你們這是又鬧了什麼彆扭?”

徐淑寧閉口不言。

少年男女關係時好時壞不算什麼丟人事,丟人的是那個從前處處讓着她的人,如今居然要為了一個突然冒出來的賤人拋棄她!

這樣的羞辱,就算是自己的親哥哥,她也不願意被他知曉。

兄妹二人對峙了一時,徐淑寧才放軟了語氣道:

“前些日子,是我惹了他不高興,我是生氣他不知道讓着我……”

“我還以為什麼大事兒!”

威北候聽她這麼說,倒也沒有多想。

妹妹的脾氣他知道,向來驕縱,想來是兩個人又發生了口角。

不過這到底是自己的親妹妹,他心裡還是疼她,凝重叮囑道:

“既然是這樣,那就容你去跟他說清楚,不過淑寧,你是威北候府唯一的嫡女,身份尊貴,容貌才華樣樣都好,如果他惹了你不高興,你也不必刻意屈就,天下好男兒多得是,咱們也不稀罕他詹松林,記住了沒?”

徐淑寧順從地點頭,終於得以順暢地牽着馬出了威北候府。

當她縱馬在京城的街道上馳騁的時候,威北候的話早就被她拋在腦後了。

天底下好男兒是多,可還沒有她徐淑寧看上了,卻得不到的人!

明月樓對面的清風樓二樓窗口處,戴着帷帽的徐淑寧,眼睜睜地看着大齊的太子殿下進了明月樓,又瞥見了街角正在下馬車過來的美貌少女,臉上終於有了笑意。

她沉聲道:

“秀容,詹松林,他該來了吧?”

詹松林來的時候,徐淑寧已經將窗戶嚴嚴實實地關上了。

她靠在雕刻着精美花紋的窗扇上,閉上眼睛,彷彿能聽到詹松林輕快的腳步聲——

他見到喬桓時候的那種高興,眉眼間的和煦,是她從來沒有感受過的。

她與詹松林之間,彷彿從一開始就註定,永遠都是打打鬧鬧停不下來。

她在那些似真似假的親昵打鬧中動了心,可是詹松林呢?他既然撩動了她的心,為什麼又要去喜歡別人?

當明月樓里的喧嘩聲傳過來的時候,徐淑寧緩緩閉上了眼睛,忍了許久許久的眼淚悄悄地落了下來。

不多時,秀容腳步匆匆地走了進來:

“大小姐,那邊,鬧起來了……”

“嗯,我知道,詹松林看到喬桓居然和太子見面,他一定會氣瘋的……我嘗過的滋味,總要讓他嘗一嘗才行。”

徐淑寧臉上的淚痕已干,嘴角噙着笑意:

“不過這麼熱鬧的場面,我也真想去看看。”

她提起裙琚,腳步輕緩地出了清風樓,正好看到喬桓冷清的身影從人群中掠過,後面跟着神情惱怒的詹松林,而兩人身後,大齊的太子殿下蕭無憂也大步跟上。

秀雅的少年郎詹松林在喬桓上馬車的時候抓住了她的手:

“你難道就不想跟我解釋什麼嗎?”

容貌傾城的少女眼底是沉沉的冷意:

“你要我解釋什麼?到底是我在你心裡人品太過不堪,還是我在你心裡就是這般愚蠢至極的人?詹松林,我只問你,你信不信我?”

詹松林眉目間的惱怒稍有褪去,是,他認識的喬桓,絕不會做出約了太子殿下,又來約他這種沒腦子的事情,這中間必定有什麼誤會……

但他還沒來得及向喜歡的女子低頭,後面趕上來的蕭無憂就冷哼一聲,一把打開了詹松林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