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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個神源星海內,在這片大陸上,蘇銘看到了日升,看到了日落,也看到了黃昏。

此事無法解釋,明明是在一片漆黑的星空,明明這大陸是漂浮在星空里,因何來的陽光,因何來的白天與黑夜。

但那太陽的確就在那裡,奇異的是,當你踏入星空時,看不到它,可若是在修真星上,亦或者是在第九部選擇的大陸上,卻是可以看到。

這一點,蘇銘問過第九寞煞。

那是······第五烘爐散發的光熱,在第五烘爐之前,神源星海的世界是漆黑的,這裡的黑暗是無盡歲月里長存,人們已經習慣了那種相對的漆黑。

第五烘爐到來後,它讓神源星海出現了光芒。

只是,你能看到它,可卻找不到,除非是它每隔一段歲月,自行出現在所有人的面前,有人傳言,說這第五烘爐它真正的位置,是在漩渦世界裡。這是第九寞煞的回答。

蘇銘坐在那山岩上,看着遠處第五烘爐所化的太陽漸漸落下,此刻看去時,能看出那太陽果然不是圓形,而是具備一個烘爐的輪廓,那……果然是第五烘爐。

黃昏的餘輝灑在大地上,帶着白天的暖意,與那吹來的寒風融化在一起,落在人的身上,說不出是暖,還是寒。

蘇銘坐在這裡,已經兩天了,他的心自從來到了神源廢地後難得的平靜下來,能看着日出,看着日落,這裡的部落的生活方式,或許修士會不適應,但對蘇銘而言,這裡洋溢着他記憶里的熟悉。

人,總是會在偶然間的一次似曾相識的熟悉里,喜歡去追憶以往,喜歡沉浸在內去回頭看着自己的人生。

耳邊孩童的玩耍之聲,讓他想到了烏山部,那些第九部族人之間的友情,讓蘇銘想到了第九峰,看着四周的一切,蘇銘不止一次的告訴自己,這裡……是師尊曾經居住了很多年的部落。

這裡的人,在他們的記憶里或許還存在了師尊的身影。

如果大師兄、二師兄還有虎子他們知道了師尊的消息,也一起來到了這裡,那該多好……蘇銘搖了搖頭。

日落天空夜幕降臨。

四周漸漸安靜,孩童的玩耍變成了勻稱的呼吸,老人的睡下,第九部的族人相繼的或是打坐或是沉睡,使得此山,在深夜之時完全的寂靜。

蘇銘依舊坐在那山石上,看着漆黑的夜空,看不到月,看不到星看到的只是無盡的黑暗,彷彿整個世界在這一瞬,只剩了他自己,這種感覺,蘇銘已經習慣。

既然習慣了此生孤獨是宿命的憂傷,那麼何必還要在記憶里無法自拔總是喜歡去看那漆黑的天幕上,在心裡綻放的一幕幕煙火。

既然習慣了人生總是一個人走下去,那麼想必若有前世,他也早已輪迴了千百年。

蘇銘在這黑暗裡,笑了笑。

這笑容外人看不出苦澀,唯有真正這樣笑過的人才會在水面的倒影中,看出那彷彿融入水裡的澀,唯有品嘗過這種水的人,才知曉那水裡的苦味。

你怎麼了······一個柔和的聲音沒有打破蘇銘沉入黑暗中的思緒,而是輕輕地融入進來

環繞在蘇銘的耳邊,化作了一個穿着粗麻布衣的嬌影,慢慢的從屋舍內走出,溫和的坐在了他的身邊。

想家了。蘇銘輕聲開口。

如果是這樣,我們可以明天就走。許慧看着黑暗中的蘇銘,只能看到輪廓,但她反倒很喜歡這樣的注視,因為她明白,只有在這時,她看到的,才是真正的那個人,而非······道空。

她明白,她懂,但是她不想說。

你信命么?蘇銘搖了搖頭。

信……這是許慧在沉默片刻後,目中閃過了幾幅畫面時,輕聲的回答。

修士之中,相信命運的人不多。蘇銘隔着黑暗,看向許慧。

我信,不然我不會出現在這裡。許慧輕聲開口。

等你傷好了,你可以去冥奀九老那裡,而我……還沒到回家的時候。蘇銘在那黑暗裡,聲音帶出了滄桑。

你留在這裡,是為了等我傷好?許慧看向蘇銘。

睡吧,我想自己一個人在這裡打坐。蘇銘沒有回答,而是平靜的開口,他的聲音里沒有了滄桑,也沒有了追憶。

許慧沒有在停留,她站起身,走向了屋舍,把黑暗獨自留給了蘇銘。

你或許是在想家,但更多的,是在想一個人。屋舍里,傳來了許慧的聲音,那聲音飄散,落入蘇銘的耳中。蘇銘沉默,閉上了眼,沉浸在那漆黑里,默默地打坐,運轉自己的修為,在這寒風中,他似乎回到了第九峰,似乎回到了那屬於他的洞府外,一樣的打坐,一樣的看着日出日落。

修士,無夢。

因夢從睡中浮現,而沉睡之事對於修士而言,可以用打坐來代替,但這一夜,蘇銘在這打坐中,他做了一個夢。

夢裡,他回到了蠻族的大地,夢裡,他看到了第九峰,夢裡······他也看到了烏山,看到了他幼年的部落中,那片叢林里的身影。

有小紅的,也有······那孤獨的站在一棵大樹下,在這風雪裡,穿着白色的貂毛長衣,帶着野性之美的少女,獨自一個人,在那雪地上等待着。

等着一個約定,一個她與一個男孩,繞圈圈的約定。

遠處山峰層巒疊嶂,天空冷月朦朧疏影,大地白雪青松相伴,那個等待的女子,還在痴痴地於原地守望着。

一任風雪塵埃,一任年輪更迭,她是否無怨無悔······

只是雲中,隔着幾方星空,隔着幾層蒼穹,再也沒有錦書可以相寄。

千年歲月,落水無痕,年年雪松相似,紅顏不知是否消退,靜水是否也能······了無痕。

你許我一個明日的心愿,而我,已經為你等候了千年。只是,別讓我等太久,別讓沉默化作黯淡。

蘇銘睜開了眼,耳邊還回蕩着夢中喃喃的聲音,他忽然明白了,自己想的或許真的不是家,也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個千年前的約定。

這是我的執念么,亦或者,這是有人故意讓我起了這份執念。蘇銘看着遠處的天空從漆黑漸漸出現明亮,看着一夜的時光正流水般的洗去,他的內心裡,在問着自己。

不然,我為何總是想起那個約定,不然……我為何想的不是白靈,不然······我為何在打坐中,竟出現了夢!蘇銘雙眼從迷茫中驀然間銳利起來,更是透出一股冷冽之意,如同是一尊遠古的凶獸,在沉睡中蘇醒,顯露出了其血脈中的不可侵犯。

一股霸道的氣息,驟然間從蘇銘體內擴散開來,他迎着那天空第一縷陽光,站起了身子,站在那山岩下,他的身影在這一刻被陽光籠罩,轉身間,向著陽光射去的天空,蘇銘凝神看去。

他的眉心中,紫線驟然開闔,化作了邪眼,其內雲霧繚繞成為鬼影,猙獰間全部都隨着蘇銘的目光看去。

與此同時,在這天空上,在無人可以察覺中,出現了另一個蘇銘,那是他的噬空分身分離之影,在噬空分身的眉心,一眼出現了邪眼,向著一致的方向,看去。

緊接着,在那西環異地內,在那紫色星空中的盤膝打坐的厄蒼分身,他的手臂上燭九陰小蛇盤繞,厄蒼分身的雙眼驀然睜開,隨之一同睜開的是他眉心的邪眼本尊!

邪眼開闔間,厄蒼分身轉過頭,向著蘇銘所看的方向,凝神看去。

這是蘇銘三大修為之身同時展開邪眼之力了,同時爆發出了全部修為之力,去看向那無盡的虛無。

他們的目光穿透虛無,如穿梭在歲月之中,越過了四大真界的鎮守範圍,越過了深淵廢地的入口,看向了道晨真界!

看到了龐大的道晨真界內,那屬於仙族的地方,此刻正爆發著一場戰爭,那是······仙族與道晨宗的戰爭,那是數之不盡的修士,在星空中綻放生命的無盡神通。

看到了,在那無邊無際的戰場後方,一片大量的陸地碎片組成的陣法內,正中間的位置,躺着的一具肉身。

看到了在那肉身的旁邊,站着一個全身籠罩在黑袍中的身影,此人抬起略有乾枯的右手,正按在那肉身的天靈,其旁還跟着一人,此人也是穿着黑袍,但從身形上看,那是一個女子,她正在那裡喃喃低語,聲音回蕩四周。

……只是,別讓我等太久,別讓沉默化作黯淡。女子聲音柔和,帶着一股追憶,帶着一縷憂傷,在她這句話說完的剎那,突然那右手按在肉身天靈的高大黑袍身影,猛的抬頭,看向虛無。

轟的一聲,一股衝擊之力憑空的在此地迴旋,那衝擊帶着風,沒有捲動高大身影的黑袍,但卻將其旁那女子的頭袍掀開,露出了一張顯露在蘇銘目中的臉。

那是……白靈的臉!

那臉上的表情與其之前話語的憂傷完全不同,那是冷漠,是沒有絲毫情緒在內的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