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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朗鬆開左手拇指撤出內力,疲憊地吐出一口濁氣,真是他的錯嗎?

分明是誅仙陣有缺陷。

誅仙陣之內,非要先殺了修士才能殺凡人,若非是這樣,他如何會讓高妙儀得逞?他怎麼能預料到,高妙儀昏死三天之後,還會清醒過來?

他以為高妙儀跟阿圓一樣早死了。

宣朗頭也不回地走回書案後坐定,刷出一個傀儡武士守衛在身旁,對着魅影吩咐道:“有急事,叫醒我。”

宣朗不等魅影答應,徑直閉上眼睛歇息。

他太累了。

三天三夜不眠不休,就為了一舉殺了安馨,讓安馨死在飛雲門眾人的眼前,報仇雪恨。

他一直沒有忘記,當初是安馨通風報信,不僅讓高妙儀逃過一劫,還讓高天血洗飛龍峰,斷絕了飛龍峰嫡枝嫡系的生路。他把他爹救到桃花源,收攏袁家千百年暗藏的人手,想要救出飛龍峰其他長輩,反倒落入飛雲門的陷阱,被一網打盡。

他昏死在礦坑中僥倖逃脫,他爹死在了桃花源,袁家的家底蕩然無存,等他在國師府蘇醒過來, 他恨死了飛雲門, 卻也失去了單槍匹馬報仇雪恨的心氣。

安馨殺了他爺爺,他是事後才知曉。

阿爺為了報仇入魔變成了魔物,又從青柳谷中帶出無數魔物,眼看即將收復飛雲門報仇, 被安馨打殺屍骨無存, 只留下一個讓天下人譏笑的大坑。

師尊告訴他可以殺了安馨報仇的時候,他半信半疑, 結丹修士的大能他曾經無比嚮往過, 深知國師府葯堂也好,大本營也罷, 利用問鼎門大陣自保尚可, 要打殺安馨何其艱難。

等師尊用一連串的布置,打消了他的疑慮,他一直耐心地守株待兔,等待安馨自投羅網, 能用誅仙陣殺了安馨。

剛才功虧一簣, 他比任何人都痛心。不抓住僅有一次的機會殺了安馨, 他愧對袁家列祖列宗!

宣朗努力放慢呼吸, 壓下心中的急切。他需要歇一歇, 他要更冷靜更耐心再殺安馨。

誅仙陣中, 安馨被困在受傷恢復, 再受傷再恢復的循環中無法掙脫, 吸入靈氣保住性命且略有盈餘後, 她識海中的狂風暴雨終於停止,重新變得風平浪靜。

岩石上飽受摧殘的蘭花, 顫抖着伸展開枝葉,心驚膽戰地喃喃祈求:“天靈靈, 地靈靈,保佑我們安然無恙!”

她不敢多說, 生怕打擾‘她’養傷。

蘭花的根須往下扎,葉片努力往上伸展, 有一直花劍悄悄地冒了個頭。

有一陣風吹過, 吹着蘭花的葉片歡快的張揚。都說風和日麗,風和有了,什麼時候能有一輪大日懸空照耀在身上,該有多好?

蘭花不知道的是, 那股風吹過了她,在空中打了一轉, 昂然向上升上高空, 一路向上沒能觸及天頂,又掉頭向下吹向海面,在觸及海面的時候,有一抹淺淡的黑影順風吹進了海水中,沿着岩石盤旋着逐漸向下沉去。

黑影向下探,也沒能探查到岩石的根底,黑影不得不向上升起重返海面, 在海面上轉着圈向外擴展, 同樣沒能探測到大海的邊際。

當黑影悄無聲息重回海中岩石,發現蘭花的花劍有了一寸長短的時候, 無聲無息地嘆息道:“到底還是來晚了。”

確實來晚了。

她在識海中沒有找到安馨的神魂,沒有察覺到秋敏思來過的痕迹,她在那株柔弱的蘭花上, 沒有嗅到任何跟強悍相關的味道,‘宣燁’遠遠凝視着迎風搖曳的蘭花,它真不是安馨的神魂外化?

‘宣燁’有點懵。

安馨的識海怎麼會這麼大?天空無垠,大海無邊,海底深不可測,海中升起的岩石堅韌如鐵石,結丹修士的識海能有這麼大,且不含一絲劍氣嗎?

她曾經也是結丹修士,她的識海中不過是三十丈方圓的廢墟,其間瀰漫著凌厲的劍氣。每殺一人,她的識海中便會多增加一縷劍氣。

師尊說她是萬年難見的劍胚,若非流落凡塵太久明珠蒙塵,做師尊的嫡傳弟子也綽綽有餘,不該只是個記名弟子。可惜他們師徒緣淺,他無法再多教她法術,也無法讓問鼎門網開一面,送她跟宗門一起撤走。

唯一能做的是, 師徒一起留下等死。

她不願意等死,也不要重傷的師尊,留下來陪着她一起赴死。

她無法勸說師尊舍下她離開,能做的只有找到寒冰石,懇求師尊用龜息術保住神魂,她遍尋奇珍異寶,護住師尊身軀不朽。

她甘願用秘術奪舍,一路替師尊護法,只求護住師尊躲過一劫,待靈氣恢復後,師徒緣分不散重續仙緣。

師尊罵她是痴兒,天劫之下,螻蟻抗爭無用,要認命。

她偏不信邪。

她跪在師尊的病榻前,奉上千辛萬苦找來的寒冰石,但求師尊傳授她秘法,求師尊讓她放手一搏,為師尊和自己去萬中求一。

三千年了,她辛苦謀劃一路奪舍,從不及自己境界的修士,到勉強能夠承托她神魂的凡人,換過的皮囊已經有六十三具,其中艱辛罄竹難書,不足為外人道。

她從來沒有懷疑過師尊的話,也從來沒有見過比她識海更大的修士,她一直以為自己是修道天才,直到今天。

微風掠向蘭花,在蘭花的枝葉和花劍間輕柔吹拂,“啪”一聲脆響,花劍折斷,蘭花疏鬆的根須猛地向上升起,一個一寸大小,淡銀色的光頭小人,肩抗着蘭花的根須,笑盈盈地開口道:“還不快出來?”

折斷的花劍中有雪白的汁液流淌出來,被淡銀色的光頭小人揚頭張嘴,一口吸進嘴裡,花劍眨眼間乾癟下去,那淡銀色光頭小人砸吧着嘴巴,意猶未盡地高興道:“大補!真是好滋味!!”

淡銀色光頭小人雙腳一蹬,肩扛着蘭花的根須凌空飛起,歡喜地哈哈笑道:“得來全不費工夫。”

二十根鬚根瞬間崩斷了十根,更多的汁液被淡銀色光頭小人張嘴吞入腹中,十根根須迅速乾癟成一條幹枯的黑線,淡銀色光頭小人像是吹氣般從一寸漲大到三寸。

漲大的淡銀色光頭小人持續向外飛起,繼續扯斷更多的根須,愈發樣樣得意起來:“看你行事殺伐果斷,殺人無數又修成了這麼大的識海,還以為極難對付。”

“到底還是逃不出我的算計......”

下一刻,蘭花叢中驟然傳來悲痛欲絕的呼救聲:“救命,救命啊!”

蘭花欲哭無淚。

怎麼會不停來人把她當成是‘她’,要趕盡殺絕取她性命,‘她’到底有多少仇家?命懸一線的危險,生不如死的煎熬到底要經歷幾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