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懷錦看着潘武，眼神中既有讚許也有無奈。“潘將軍，我知道你這麼說，是真的在為我的江山社稷着想。”
潘武見他語氣神情，心裡一松，臉上卻露出痛苦之色，雙膝一曲又要往下跪。李懷錦伸手攔住了他。
“臣願為皇上赴湯蹈火心甘情願。”潘武說道，語氣激動。
李懷錦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他信任潘武，今天叫他來，也不是為了考驗他的忠心，而是事關重大，京城距聖湖又路途遙遠，他不可能親自和元德大汗密謀，這件事具體如何進行全部要靠潘武來判斷，所以他才一定要讓潘武徹底明白在自己的心中，什麼事才是最重要的。
饒是深信對這個手下不必隱瞞什麼，但真開口時，李懷錦的心頭還是閃過了太-祖遺訓：李家兒孫，寧可皇位不保，不可讓胡人復入血峪城。
呵呵！太-祖當年一定沒有想到他分封異姓王，給兒孫找了多大的麻煩吧。
“我當然也想過讓你假借增援的名義奪城。”李懷錦看着潘武，神色語氣中都帶着一個剛剛二十歲的帝王絕不該有的蒼涼。
潘武垂下眼瞼，微微躬了躬身，身為臣子，為江山社稷着想的忠誠他已經表過了，剩下要表的就是對皇上本人的絕對忠心了。
“因為這樣就不可能順勢除掉鎮南王。”李懷錦的神情更是凝重，向前走了二步，背對着潘武，好象即使是面對最信任的心腹，下面的話也無法出口。
潘武飛快的抬眼看了一眼他的後背，立刻低下了頭，他恭敬的站着，等着他說下去。
“對大周而言，胡人只是一時之患，但異姓王卻是心腹大患。為了可以削除這個心腹大患，為了大周的江山世代只姓一個李字，犧牲一個公主，違背一個祖訓，被大臣罵，被史家罵，被後世罵，都是值得的。”李懷錦說著，聲音越來越輕。
即使已經猜到了皇上的心意，但聽他真的說了出來，潘武還是全身一震。唯恐自己神情異樣，他強行控制着自己，都沒敢抬頭看李懷錦的後背一眼。
李懷錦突然轉過身來，“潘將軍，你一定要記住，見到元德大汗，即使他兵力強盛，野心勃勃，即使你沒有把握替代鎮西軍守住血峪城，也一定要和他簽訂密約。哪怕是元德大汗要求拿血峪城做為回報，你也要先答應下來。”
潘武震驚過度，都忘了掩飾，愕然的抬起了眼睛。
皇上看着從容鎮定，籌謀周全，其實心裡卻早就瘋魔了，只想滅掉二個異姓王，甚至不惜向異族割地。潘武心裡有個聲音在大叫，雙眼看着李懷錦，卻直直的跪了下去。
“臣遵旨，臣明白了，臣寧可上刀山下火海也一定不負皇上的信任。”他的聲音不大，卻沉重堅定。
李懷錦緩緩吐出一口氣，只覺得心中滯悶、苦澀、愧疚、彷徨，種種心緒反而把心塞得更滿了。
為了能削除異姓王，一定不能放過這個機會，不管怎麼樣都是值得的，至於千秋功過，自有後世子孫評說，他在心裡說。
滿殿寂靜，君臣二人都沒有再說話。
過了好半天，潘武才沉聲說道：“血峪城面向中原的一面是沒有城牆的，臣保證幾天就可以拿下血峪城，至於鎮南的軍隊則更好對付，但為了以防萬一，請皇上現在就着手加固修整天水城。”
李懷錦點了點頭，血峪城建在山峪中，隔着天水河就是天水城，潘武這麼說，是打算萬一血峪城失守，天水城就是防禦胡人入侵的第二道屏障。
“你雖然年輕，做事卻沉穩謹慎。”李懷錦先誇讚了一句，然後才認真問道：“天水城不但要加固修繕，為了隱秘方便，天水城的守將也要換一換，你說，換誰合適？”
潘武想了想，也不謙遜推諉，“皇上直接下旨讓我兼領吧，我出使聖湖期間，先派親信帶五千鎮北軍過去。”
李懷錦想着調兵要花錢，修城要花錢，打仗更要花錢，接着又想到永嘉城繼春天的旱災蟲災之後又報了水災，心裡就升起一股怒氣。
雖然明面上看着只剩下了二個異姓王，但永嘉城還沒有真的收入自己手中。不過這個不急，等滅掉了鎮西鎮南，永嘉城的老狐狸心寒膽寒，一定不敢再耍什麼花招。等自己的孝期一滿，再娶了劉詩琪，永嘉城這塊大肥肉也就吃下來了。
李懷錦想到這裡，才對潘武說道：“你安心去聖湖，一來一住，然後公主和親，開戰總要到明年春天了，足夠加固天水城了。”
沒了後顧之憂，潘武又靜下心來盤算了一下，削除鎮西王之後，接下來就是對抗元德大汗，但三星城物產豐饒，鎮南王父子又極為貪財，如果打完了血峪城，自己能藉著掃除余寇的名義先去一趟三星城……
這是小利，還是大事要緊，潘武在心裡提醒自己，把這個念頭踢出了腦海，開始重新考慮。自己接連為皇上滅掉了三個異姓王，這麼大的功勞當然不能一輩子窩在鎮西那個窮寒之地，以後肯定要派親信接替自己鎮守血峪城。這次出使正好可以讓他們藉機查看了解草原的地形地勢。
潘武心裡想着，就緩緩開口，“皇上，這次出使臣打算多帶幾個人隨行。”
李懷錦立刻點頭，“你帶誰去都可以，只是就算是你再親信的人，我剛才對你說的話，你也只能放在你自己心裡，絕不能讓第二個人知道。”
“皇上放心，臣明白。”潘武立刻說。
李懷錦走到桌邊，拿出一封書信。“這是我寫給元德大汗的親筆書信，當然裡面只寫了恭賀和二國修好之類的話。”他說著，又拿出一個錦盒，親手打開，裡面是一枚玉璽，“這是我做太子時，先皇賜給我的。”他說著話，看着潘武，臉色又沉了下來。
潘武沒有接玉璽，而是曲膝跪下，鄭重的舉手發誓：“書信臣會親手呈給元德大汗，至於這枚玉璽，臣一定貼身帶着，絕不敢輕用。”
李懷錦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英武將軍，見他完全明白了自己的意思，臉上的沉鬱終於散去，露出一個優雅的笑容來。
“辛苦你了。等大局落定，我親自為你主婚，我的上將軍。”
潘武抬起頭來，“皇上放心。臣肝膽塗地也絕不會辜負皇上的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