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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那場莫名其妙的覲見讓泰爾斯一頭霧水,里斯班和坎比達在檯面下的交鋒也疑點重重,但第二王子並不打算為此困擾太久如果說他在六年前的驚險一夜裡學到了什麼,那就是

“所以您就來找我了”

鮮血庭院中,被打擾了午後散步時光的普提萊一邊踱步,一邊不滿地看着笑眯眯的王子。

“是的,”泰爾斯悠閑地模仿着普提萊的步伐,右手有節奏地敲擊佩劍,羅爾夫和懷亞跟在他們的身後:“並期待着你能給我滿意的答案。”

普提萊冷哼一聲:“你就指望着一個剛到龍霄城兩天、愚鈍頑固、還愛挖苦人的壞脾氣老頭,分析這麼複雜難懂的外交和內政局勢”

勛爵彈了彈自己的煙斗,一臉輕描淡寫:“也許你該去問基爾伯特,而我對此實在無能”

愚鈍頑固、還愛挖苦人的壞脾氣老頭

泰爾斯深吸了一口氣。

“好。”

王子轉過身,倒着走在前方,舉起雙手面對普提萊:

“我就暫且不提,六年前最絕望的時刻,那個壞脾氣老頭是怎樣神通廣大地找到秘科和尼寇萊,先是奇蹟般地把我從暗室和倫巴的手裡撈了出來”

“又果斷地支持着我們闖進英靈宮,還巧妙地把王子送進了英雄大廳,最後神奇地拯救了龍霄城的輝煌事迹”懷亞在身後很配合地接口道,就連羅爾夫也在後面點頭“嗬”了一聲。

泰爾斯對他們豎起大拇指。

普提萊露出一個難看的笑容:“暫且不提”

“我就只說,”泰爾斯沒有理會普提萊的笑容,自顧自地道:“那個壞脾氣的老頭,在到達龍霄城的第一天,是怎樣莫名其妙、繪聲繪色、巨細無遺地告知我,在重重保密的英雄大廳里,在難以接近的龍霄城聽政日會議中,究竟發生了什麼駭人聽聞的秘密。”

“你知道當坎比達透露出聽政日的內容時,里斯班的表情有多憤怒嗎”

普提萊揚了揚眉毛:“我朋友比較多,僅此而已。”

“而最重要的是”泰爾斯一邊倒退,一邊舉起右手食指,遙點普提萊:“在龍霄城波詭雲譎的複雜局勢里,失蹤了六年的你卻突然出現了”

泰爾斯身體前傾,眯起眼睛:“你要告訴我這是巧合,你僅僅只是來介紹一位老師,順便送一副眼鏡”

“啊哈,”普提萊尷尬地咳嗽一聲:“說起那副眼鏡,你知道,那是專門為女大公打造的,它可是”

泰爾斯眉頭一皺。

“懷亞,米迪拉,把守好四周,別讓任何人聽見我們的談話。”他打斷了對方,明智地掐斷了普提萊轉移話題的打算。

略有疑惑的兩人領命而去後,泰爾斯重新轉過身,嚴肅地看着普提萊。

普提萊看着王子,心裡有股淡淡的不安。

“你知道,那天我沒追問下去,”泰爾斯表情微動:“但懷亞不止一次提醒過我。”

“在我被困龍霄城後,你不聲不響地消失,花了六年多的時間,才重新出現在我面前,”泰爾斯抬起頭,“我並非不信任你,但是為什麼不早一些,不晚一些,偏偏是六年多後的現在”

普提萊臉色一僵。

“懷亞繼承了他父親的敏感,”幾秒後,普提萊低聲嘆息道:“卻沒學到他的大氣。”

泰爾斯沒有理會他,而是繼續說道:

“六年前,我剛剛被承認為王子的時候你才堪堪回到達永星城,就被基爾伯特拜託,作為副使保護我北上。”

普提萊停下了腳步,他低下頭,讓人看不清表情。

“事實證明,基爾伯特的決定很正確:不是每個人都能以有限的資源,在孤立無援的城市裡,憑着對陰謀和氣氛的嗅覺,就與白刃衛隊、與暗室、與黑沙領、與秘科、與里斯班伯爵周旋,不但不落下風,甚至遊刃有餘的。”

泰爾斯也停下了腳步,他搖搖頭:“雖然你很會隱藏自己,而大家也都不甚在意,但我比任何人都清楚,一個無權無勢的王子從來都不可能一個人拯救世界:從果斷撤離、保存實力、聯絡四方、營救王子、暗示我反擊、突入英靈宮、與黑沙領博弈、逆轉局勢”

泰爾斯深吸一口氣:“六年前,真正在幕後無數次拯救龍霄城的人,其實是你。”

“普提萊尼曼勛爵。”

“身份蹊蹺的前外交司文官,在血色之年後遭貶謫的前子爵。”

“以及先王長子,米迪爾璨星的侍從官,”

普提萊沒有說話。

泰爾斯低下頭,想起普提萊在英靈宮裡對他說過的,關於血色之年的那些話。

那一年的夏天,我曾經做出過一個決定

但那是個錯誤

不可饒恕的錯誤

北境由此迎來了災難戰火延燒,血流成河,屍橫遍野

“據我所知,這可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事情。”

泰爾斯臉色微黯:“不覺得你身上的謎團太多了嗎,普提萊”

那一秒,普提萊微微一頓,臉色僵硬。

像是被說破了心事。

“坦誠些吧,”泰爾斯觀察着對方的反應,嘆了一口氣,重新轉過身等對方跟上來:“普提萊,別學秘科的傢伙,你知道我不喜歡他們。”

“告訴我,現在的我,究竟身處在一個怎樣的棋局裡”

他們走過一棵大樹,普提萊敲掉煙斗里的灰燼,表情黯淡,一言不發。

泰爾斯只是默默地盯着他。

“我明白了,”終於,普提萊微微嘆息,回復了初次見面時的口吻:“關於現在的局勢,你想知道什麼,讓人頭疼的小王子”

泰爾斯微微蹙眉,回憶着心中的重重疑點。

“連接,”幾秒種後,少年王子看了看四周,謹慎而小聲地道:“我想知道,檯面上的種種大事,是怎麼通過檯面下的隱秘利益連接到一起的我想這是你的長項。”

普提萊把煙斗套回煙袋,輕輕一怔:“連接”

泰爾斯點點頭,學着里斯班的樣子背起雙手,眼神卻飄向遠方。

“六年前,米蘭達亞倫德在牢房裡告訴我,龍霄城裡發生的看似不相關的一切,其實都有一條重要的線索貫穿前後,”泰爾斯眯起眼睛:“後來我們發現,幕後的那條線索叫作龍血。”

那個瞬間,普提萊不知不覺放慢了腳步,落後王子一步。

“這幾個月來,從查曼王頒布新的分封法令開始,祈遠城拉攏四方聲討國王,倫巴飽受譴責焦頭爛額,我作為人質被指責,龍霄城女大公遇到逼婚,自由同盟內部不穩,黑沙領蹊蹺地來使龍霄城,”泰爾斯渾然不覺周圍的一切,繼續苦苦思索着:

“雖然一切都很零碎,有的事情甚至毫不相關”

“但我感覺,現在的局勢就跟當年一樣,隱隱中也有一條線索連接前後。”

“我想要把握住它而非被動地應付找上門來的麻煩。”

普提萊的目光微微一頓。

他們雙雙沉默了好幾秒。

終於,普提萊長長地嘆息一聲。

“你知道,前天見面的時候,我以為你比當年要開朗,”瘦削的男人搖了搖頭:“但我現在才發現,真正的你比當年還要焦慮,還要警惕,還要緊張你晚上真的能睡着嗎”

這一次,泰爾斯停下了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