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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是先前那十幾次引人遐想的接見終於起到了效果,也許是積欠的薪水終於補齊到位,又或許是泰爾斯殿下的演說感人肺腑發人深醒,下午之後,前來彙報工作的各部官員的態度,以及他們彙報的消息都不一樣了。

“難以置信,殿下,”港口官員們彙報時一臉喜色,“但是如您所說,港口的情況都在好轉……”

“以著名的海狼船團為首,不少船團重新開業,甚至免費護航,嚴打海盜,說是要維護職業操守,哪怕翡翠城沉沒,也要站好最後一班崗……”

“在他們看護之下,至少有七艘貨船要在今日入港卸貨,船長和貨主們都發表了聲明,他們認為翡翠周邊海域很安全,很適合做生意,以後還要來,而且不敢不來……額,我是說,不好意思不來……”

“說起這個,前段時間發生那些過往商船遇劫、海上勒索的案子,嗯,這個,本城的治安力量迅速介入,現均已及時查清,看來全是誤會,誤會,而非什麼海盜行為……”

“那些跟官方合作的護航船團……哦,不,應該只是單個船團的單艘船隻,它招募的臨時水手業務不精,搞錯了應收費率,多收了若干款項,所以顯得像是打劫勒索,留下了錯誤的印象,產生了不必要的誤解……但是請放心,有關部門迅速行動,已經補償了相關受損商家明年的停泊位優惠券……”

“海政部門已經勒令出岔子的船團們大力整改了,至於那艘涉嫌搜刮民財的‘南岸鯰魚號’,只要等這陣風頭過去……嗯,咳咳,我是說,官方後續會及時通報調查結果……”

“當然,治安部門細細調查了那艘船上失職的臨時水手,發現其中不少人有航行海外,居留外邦,乃至收受外幣的背景經歷,感覺貪了……嗯,對,居留外邦,對外通告的時候,這點要尤其強調……”

“壞事肯定是間諜做的,我們的人做了壞事,那他就肯定是間諜……尤其要向淳樸的老百姓們解釋清楚這一點……殿下懂我的意思嗎……”

港口之後是商貿市場和財稅部門,乃至民政部門和貴族事務,各種消息如雪片般飛來,泰爾斯連批覆回應都來不及,涉及翡翠城一度沉寂的各行各業。

“殿下,我看得出來,市場物價正在恢復正常,雖然很慢,但是確實在恢復,陸續有商家重新出來做生意了,穩中向好……”

“至少有三筆債務的債權人來函,聲稱為顧全大局,他們要延展債務期限,乃至部分免息……”

“甚至還有要繼續借錢給我們渡過難關的,但是被我當眾嚴詞拒絕!開什麼玩笑,須知翡翠城乃是一方首付,底蘊雄厚,體量龐大,從來就不存在什麼難關……”

“咳咳,當然,如果殿下還想見見他們,當面駁斥他們關於借債的謬論的話……嘿,我讓他們悄悄到後門等待了,放心,沒人看見,絕對保密……”

“幾筆數額巨大的海外債務,債權人們音訊未到,但是奇怪的是他們的本地代理人好像約好了似的,不再擠在財政司的會客室門口求見催款了……”

“我收到情報,本地的五個家族領頭召開了翡翠城中小貴族的集會,但是關於上書陛下以聲援鳶尾花家族,會上各家發生了不小的分歧,最終不歡而散也不了了之……換言之,殿下,現在沒人反對你……再歡換言之,殿下,現在人人都支持你……”

“礦業、冶金、紡織、糧農等行業商團聯名發聲,全力支持泰爾斯殿下執政……”

隨着這些消息傳來,各部門的人手都勤快起來,態度良好,熱情上進,鬥志昂揚,從上到下都透露着一股蒸蒸日上的積極風氣。

“財政好轉之後,我們就可以重新按照年度預算推進各項事務了,事實上,第一筆用於治安和城建的資金已經下發,積極補足之前拆東補西留下的公務賒欠……”

“翡翠城官署各部,在展開了一番深刻的思想品德教育之後,人人無不精神振奮,大部分政務正在恢復之前的運轉效率……”

“之前鬧市鬥毆引發火災的案子,經各大警戒廳加班加點,現已水落石出,嫌犯們俱已落網,據說有不少人是聽聞殿下您寬宏大度,幡然醒悟主動投案……”

“慶典的遊人們開始增多,拖家帶口逃難的本地業主也少了……”

“不少手工加工業的商鋪已經重新開單,開門做生意了……”

你知道的,泰爾斯。

泰爾斯皺眉等着眼前的一位位官員彙報,不時點頭回應,但他心底里的聲音卻在默默哂笑。

你知道他們為什麼會這麼做,為什麼前倨後恭。

因為你,原本兩眼一抹黑的你找到了門路,從凱文迪爾開始,撬動了幾個要點,然後,然後翡翠城這艘船就運轉起來了。

政治就是這麼有趣的事情。

可不比什麼你拿來震懾嚇唬他們的“治理一方沒有捷徑”有趣多了?

因為政治和權力不是其他,正是如何走捷徑的學問。

如果人人腳踏實地,按部就班,各司其職,各安天命,全不需要走捷徑……

那又何來政治鬥爭,何須爭權奪利,何有高下之分?

但也正因如此……

政治,它能完成許多人,許多普通人,許多分散斷裂的個體們,無法完成的偉業。

只要你能利用好它。

泰爾斯閉上眼睛,把多餘的想法驅除出腦海。

但跟這些見風使舵的官員、見縫插針的商人、機關算盡的權貴、戰戰兢兢的百業平民們相比,今日來訪的客人中,給泰爾斯留下深刻印象的,還要數一位粗衣簡衫,白髮蒼蒼的剃頭鋪老闆。

“這是血瓶幫那邊,弗格和涅克拉兩位老大對您的賠罪,”書房裡,這位竭力打扮得整潔精神,但跟空明宮的內飾相比仍不免寒酸的老闆小心翼翼卻姿態平穩地遞上兩份禮單,“這是血瓶幫另一邊,凱薩琳老大對您的賠罪。”

弗格和涅克拉,凱薩琳……

懷亞接過禮單,知曉內情的泰爾斯卻皺起眉頭。

“若我沒記錯,凱薩琳和涅克拉,他們兩方彼此內鬥,該是不死不休才對?”

剃頭鋪子老闆一副老實巴交的樣子,若無其事地點頭,掏出另一份禮單:

“正是,您明察秋毫。還有這兒,這是北門橋,黑街兄弟會那頭,拉贊奇·費梭老大給您的見禮。”

拉贊奇·費梭,黑街兄弟會?

這下泰爾斯眉心一動,不由對眼前人刮目相看。

“為什麼?”

“哦,在……之後,他們自知過失,都畏懼您的雷霆之怒,因此托我……”

“不,我問的是,”泰爾斯打斷他,“無論是血瓶幫里的敵對派系,還是兄弟會的大毒販頭目,當他們想要向我輸誠示好的時候,居然不約而同地找到了你。”

泰爾斯打量着眼前普普通通毫不起眼的剃頭鋪老闆,眯起眼睛:

“你誰啊?”

“老朽名喚巴爾塔,是個剃頭匠,”巴爾塔不慌不忙,也不卑不亢地鞠躬行禮,“多年以前搬來翡翠城,開了家小小的剃頭鋪子,有幸蒙幾位街面上的老大寬容,讓我經營至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