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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本不用龍流昔提醒,劍主也知曉站在自己面前的此人,儘管擁有着與哥哥同樣的面容與身材,但是卻不是真正的哥哥。

一個丟失了全部過往意義,摒棄了人世間的所有七情六慾,不以物喜不以己悲,身上不沾染任何塵世煙,無欲無求的存在……或許確實是完美無缺,但這樣,真的還能算作是生靈么?

“你很特別。”

至於身後那名女子所說的話,寧夜連絲毫了解的興趣都沒有,就像是沒有興趣知曉她到底是誰,或者自己以前是誰一般。

他只知道,自己必須要回到上面去,那是自己的歸宿。

此時唯一能夠引起他注意的,只有眼前這手持木劍的白髮少年。

望着眼前的劍主,寧夜就像是在打量着一柄絕世利劍,如是說出了這四個字。

之所以說劍主特別,是因為他渾身上下沒有半點血肉存在,就連神魂也不復存在,一切皆為幻象,連生靈都算不上。

但這並非最主要的,最重要的則是,在這位白髮如雪的少年身上,寧夜感知到了一種很特殊氣息,那是一種危險的感覺,似乎對方能夠傷害到自己。

或者說,就像是自己曾被對方傷害過。

也正因為如此,他才會略微停頓下向天而去的腳步,駐足在劍主面前。

其實寧夜有這種感覺,也實屬正常。

就如天外天那位尊上所想,寧夜龍流昔等人所生存的這方天地,本就是這一整個界域的核心,因為起源之樹在此,乃是界域內的萬物起源。

身蘊起源之樹的寧夜,如今自然便是這方天地、乃至整個界域的天道意志。

而劍主以身殉劍之後,斬天之劍便與他合二為一,人便是劍,劍便是人。

就像是這世間修行者都知曉的,上古時期的那位聖人,曾踏天而去,以此劍逆斬天道,成就一段光輝傳說,就算百萬年過去後的今日,也令無數修行者心嚮往之熱血沸騰。

而聽到這句話的劍主,則將手中木劍的劍柄握緊,仿若生怕自己一鬆開手,一切珍視之物都會消失不見。

儘管在這白髮勝雪的木劍少年身上,感知到了一絲的威脅,完全不同於剛剛那三個一眼便可斬殺的螻蟻,但是寧夜在說完這句“你很特別”之後,也未曾有對劍主出手的意思,轉身離開,意欲朝天而行。

雖然有威脅,但這也僅僅是微不足道的一絲威脅罷了,已經與起源之樹相融,與天地大道相合的寧夜,失去了塵世間的七情六慾,也根本沒有那種要將為危險扼殺在搖籃中的想法。

“不要走!”

就在寧夜將要轉身離去之後,劍主終於開口說話了。

“……不要走。不要再丟下我了,哥哥!”

劍主內心很是清楚,若是今夜讓哥哥走了,那麼便是一去無回,徹底消失,再也不會回來了。

而且今夜所發生的一切,不禁出乎了那三位世家老祖的意外,也同樣出乎了以身殉劍的他的意外。

在劍主原本的計劃中,是要依靠自己終其一生所蘊養在體內的那一劍,幫哥哥他斬斷這無限輪轉的宿命枷鎖,讓哥哥能夠得到自由,能夠像個正常人一般的生活,能夠和他所喜歡的一切長相廝守在一起。

哪怕這其中,並不會有自己的身影存在。

但是劍主他亦是無怨無悔,心甘情願。

因為這是他,早在許久之前,在剛剛踏入修行這條道路上的時候,便已做好的決定。

這是讓哥哥他,獲得幸福的唯一辦法。

劍主曾聽自己的嫂子龍流昔說起過,千年前她與自己哥哥所發生的那些事,在大婚之日選擇了逃離,自此對待自己就像是陌生人一般,躲起來不見自己……

在劍主心中,自己的哥哥是世間最好的哥哥,無比溫柔無比重情重義,就像是當初對待自己這個弟弟一般,又怎麼可能會做出這樣事情,會是一個薄情寡義之人呢?

他想,哥哥他一定有着自己的苦衷,再聯想到哥哥在自己面前將手掌插入胸膛的畫面,還有那句無限悲傷的臨別遺言,他似乎想到了其中的答案。

肯定是因為身上背負這某種沉重的宿命,哥哥當年才會選擇如此對待嫂子。

自己一定要做點什麼才行,就像是以前哥哥總是無私為自己做的那些事一般。

因此,這世間從此少了一個叫做“方離”,膽小懦弱的愛哭鬼,多了一名行走在這世間最艱難道路上,劍下鮮血積洋枯骨如山的劍主。

然而,當一切真正到了這一刻時,所要面對的困難卻讓劍主幾近絕望。

眼前的與起源之樹合道後的哥哥,實在太過於強大了,已經超脫了人力所能夠理解的範疇,就連這方天地全盛時的天道,也遠遠比之不及。

這時候劍主才發現自己錯了,並且錯得離譜。

在他原先的設想中,哥哥他肯定是被這片天地給控制了,就像是那些舞台上的牽線傀儡一般,必須要按照天道意志所規劃給他的道路而行動。

所以自己所要做的,就是以那傾盡一切溫養出的一劍,斬斷天道意志加諸在哥哥身上的牽線,讓哥哥獲得自由。

可事實卻是,哥哥他從不是舞台上那被牽線的傀儡,而是在幕後冷眼操縱着一切的幕後人。

因為實在太過於強大,就算自己此時使出了那一劍,也無法真正斬斷一切,讓哥哥獲得自由。

這世間最絕望的事情莫過於此了吧,傾力一切去付出,到頭來卻發現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那種深深的無力感。

劍主陷入了深深的自責之中,自責着如果自己能夠變得再強大再強大,那麼那一劍的威力便可以讓哥哥重新回歸,獲得幸福了。

“劍主你……已經做得足夠好,也付出得足夠多了!”

此時身為嫂子的龍流昔也來到了場中,似乎看出了他在自責,嫂子開口安慰着自己的小叔子。

再然後,她繼續朝前,攔在了對劍主話語充耳不聞,繼續朝天而行的寧夜面前。

就這麼用無比的幽怨目光,死死望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