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博士說是去巷子口的館子，不過好半晌都沒見回來，倒是把陳喬山晾在那。

劉暢也是個人精，聯想到剛才兩人的對話，明顯是把人得罪了，人家不想搭理陳喬山，這才找個由頭躲出去。

“你這人也真有意思，人家葉博士好心提醒，怎麼就不聽勸呢？”

“這你就不懂了，我跟綠盟的對賭協議，從本質上看其實是業績補償條款。”陳喬山自然不會坦承自己的不良用心，無數事實證明，任何防禦都是不完美的，黑洞也不能例外，他只不過想撿個便宜而已。

打的交道久了，劉暢有時候也難免會好奇，這人到底哪來的這份自信。

她還記得第一次見陳喬山，他那時還是個純粹的學生，前後也就半年時間，就折騰出這麼大的動靜，想想還真是不可思議。

過後想想，劉暢心裡難免起疑，到目前為止，也沒見陳喬山栽過跟頭，頂多就是荒廢了學業，不過這對他而言，完全不是問題，一個年輕的千萬富翁，實在沒必要太過擔心GPA的高低。

琢磨半晌，劉暢倒是想起一事，迄今為止，陳喬山還真有一樁有賠無賺的生意，“給我透個底，青山論壇你到底怎麼打算的？”

“怎麼，擔心你們家老王？”

“我才沒那份閑心。”劉暢自是不會承認，但是本心裡，她多少還是有些想法的。

王四峰持有論壇15%的股份，每年還有不菲的薪資，僅憑這些，已經足夠兩人在燕京過上舒心的日子。

但是論壇做到現在，一直是陳喬山燒錢維持，這明顯不是長久之計。

05年之前，互聯網是門戶的天下，論壇只能算小眾市場，根本不受資本的青睞，但是陳喬山知道，改變只是遲早的事，甚至已經開始改變。

劉暢倒是不好多問，雖說是朋友，但是還有一層老闆和員工的關係，她是知道分寸的，“還有個事，我得跟你說一聲。”

陳喬山問道：“怎麼了？”

“鄧迪想融資，問你有沒有興趣？”

“怎麼找上我了？”陳喬山有點意外，他跟鄧迪攏共就見過兩回，沒想到這就被惦記上了。

“咱們這一圈人里，就屬你最有錢，不找你找誰？”

畢竟是受人之託，劉暢索性道出了來龍去脈，“高維那套直播技術已經拿到專利認證，目前缺少資金進行市場化運作，正四處融資呢，網管跟鄧迪不是很熟嗎，這才讓我問問你有沒有興趣。”

陳喬山已經掌握了Discuz，my色e又找上了門，他都有些好奇，自己是不是要把“京城四少”一網打盡。

他也就是想想，還真沒那個興趣。

鮮花着錦烈火烹油，被媒體吹捧成八零一代領軍人物的“京城四少”，能堅持到最後的也就戴志康一人而已。

陳喬山倒沒急着給出結論，他問道：“P2P流媒體技術的市場應用目前還很狹窄，他們準備怎麼商業化運營？”

劉暢說道：“網管倒是說過幾句，好像是做視頻網站和網絡教育，你要是感興趣，回頭可以找他們聊聊。”

“見面就算了，這樣，你讓他們做一份計劃書，我先看看。”陳喬山倒是沒把話說死，想法是不錯，能不能做成卻是兩說。

劉暢驚訝道：“你還真想投資啊？”

陳喬山奇道：“項目不是你找來的，別人就算了，我總得給你幾分面子吧？”

“行了，別拿我說事，誰不知道你！”劉暢嗤笑一聲，眼前這位主意正得很，真要是拿定主意，別人很難改變，要是不同意，也別想強加到他頭上。

仔細想想，綠盟、康盛、青山論壇，再加上陳華的搜索引擎，劉暢心裡一驚，要是鄧迪那邊也落實了，這攤子就鋪得太大了，他到底要幹什麼？

劉暢雖不曾創業，見過的創業者卻不少，她知道其中的風險。

找項目容易，能堅持下去的十不存一，何曾有過陳喬山這樣盲目撒網的，這要是不出問題，還真就沒天理了。

劉暢猶豫着要不要勸兩句，正在這時，一輛夏利停在了院門口，申繼業過來了，她也只得另找機會。

“陳總，怎麼就你倆，老葉沒在？”申繼業左右看了看，也沒看到葉嘯虎的影子，不由有些生氣，把投資人晾在這算怎麼回事。

陳喬山笑道：“葉博士說晚上請我們喝酒，就去外麵館子看看，走了有半個小時了吧。”

“這個老葉。”申繼業連連搖頭，“你們別見怪，他這人就這性子，愛較真。

陳喬山問道：“怎麼，這裡面還有典故不成？”

申繼業忍不住笑了起來，“前邊巷子口有家飯館，老闆姓卜，卜廚子的手藝不錯，我們這條件艱苦，偶爾就去那邊打打牙祭。”

“但是卜廚子的老婆有些摳，上回我們過去，說好了要整隻土雞，結果倒好，一共撈起來四個雞爪子，雞腿是半個也無，估摸着老葉這是守着去了。”

德國回來的計算機博士跑去跟廚子較勁，想想還真有點啼笑皆非。

陳喬山笑了笑，看來自己是誤會葉博士了，他看了劉暢一眼，隱晦地問道：“申總，情況怎麼樣了？”

申繼業知道他的意思，攻擊全影網的事僅限他們兩人知曉，劉暢在場，他也不好多說，“很順利，沒有任何異常。”

頓了頓，好像是想起了什麼，他又補充道：“來之前我看到一個消息，深交所好像暫停了路演直播。”

“哦，是嗎？”陳喬山有點驚訝，這才第二天，就承受不住了，這倒有點出乎意料。

“網上都登出來了，好像是直播平台受到攻擊。”申繼業有點不自在，雖然自信沒有留下任何首尾，但是時間長了，難保沒人懷疑到這邊。

劉暢眼神在兩人身上來回打量，卻看不出任何異樣，“申總，這是最新修訂的合同，您先過目一下。”

劉暢今天的任務就是秘書外加司機，原本她還有些奇怪，這事隨便找個人都能幹，何必拉她過來，現在看來，事情並沒有那麼簡單。

簽約過程並沒有什麼波折，當葉博士回來的時候，申繼業就已經在合同上落筆簽字。

……

事情的發展出乎意料，就在簽約當晚，酒酣耳熱的申繼業接到一通電話，掛斷的時候，分明已經眼眶泛紅。

“怎麼了這是，你可別嚇我？”葉嘯虎嚇了一跳，這可不像申繼業的性格，年初陪光了家底，公司從三十多人裁到只剩五個，也沒見他這樣。

“好事，高興的。”申繼業拿起面前的紅星二鍋頭，滿滿倒了一杯，怎麼也得小二兩了，端起來便仰脖一飲而盡，立時一股辛辣直穿胸腑，頓時渾身都舒坦了。

“老申，這樣可不成，總得有個說道吧？”葉嘯虎勸了一句，陳喬山喝酒很不爽利，特意從館子里要來的席面還沒怎麼動呢，架不住兩杯酒，陳喬山就已經落荒而逃。

“黑洞有訂單了，第一張訂單，老葉，咱們不容易啊！”申繼業是再也忍不住，三十大幾的漢子，說著說著，藉著酒勁竟然哭得跟個孩子似的。

葉嘯虎愣住了，消息實在太突然，他也有點承受不了。

四個碩士一個博士聯合創業，幹了三年賠進去近百萬，做出來的產品愣是無人問津，沒有比這更糟糕的情況了。

葉嘯虎理解申繼業，連他中途都差點絕望，更何況是壓上全部身家的老申，人家有老婆有娃，真要是有個萬一，後果實在不敢想象。

葉博士端起酒杯抿了一口，細細品咂其中的滋味，他沒有問訂單詳情，能讓老申失態至此，想也知道，綠盟肯定是有救了。

他心裡也是感慨萬千，一幫志同道合的朋友湊一塊，忙活兩三年，這才折騰出一款足以稱霸業界的產品，卻不被市場接受，想想都有點心酸，好在苦盡甘來，一切都是值得的。

葉嘯虎突然想起下午簽的合同，心裡倒是有絲不得勁，還真是便宜那小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