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畢業的大學生自然沒人放在心上，哪怕你是高考狀元，也只是人們茶餘飯後的談資，或早或晚總會從街談巷議中消失。

中年男人沒怎麼在意陳喬山，他把證件遞了回去，隨口道：“你去文產辦看看吧。”說罷轉身就離開了。

陳喬山見怪不怪，即使再過十年，門難進、臉難看、事難辦的情況依然存在，他今天過來，只是想了解下新華文印的相關情況，比如胖老闆口中那家“新化縣打字機修配廠”的過往，還有就是找到易氏兄弟的下落，想來不是什麼難事。

宣傳部衙門不大，職能部門不少，由於是在假期，陳喬山沒再遇見什麼人，轉了一圈，總算是找到掛着文化產業辦公室銘牌的房間，他敲了敲門，裡面隨即傳出個女聲：“請進。”

陳喬山推門而入，辦公室很是平常，裡面擺放着六張辦公桌，這會兒屋子裡只有一個女人在值班，二十五六的樣子，氣質出眾。

陳喬山見慣了美女，剛一照面，他還是有一絲驚艷的感覺，忍不住多打量了兩眼，很是迷人的臉龐，應該是畫了淡妝的緣故，五官稍顯精緻，卻也使得眼睛、鼻子、嘴唇的輪廓無一瑕疵。

不同於嚴小沁的青春靚麗，眼前的女人多了一股子成熟女性特有的風韻，一襲簡單的蕾絲圓領襯衫，明顯不是大眾品牌，卻也讓其女性的線條盡顯，峰巒如聚，波濤如怒，實在是讓人難以挪開視線。

“你有什麼事嗎？”

坐在辦公桌後的女人看了來人一眼，明顯地覺察到陳喬山略帶侵略性的目光，她下意識地收斂了下身形，作為一個相貌和身材同樣出眾的女人，她早已習慣了各色人等的眼神，心裡雖然談不上厭惡，卻也有些不快。

陳喬山有些驚訝，沒成想今天遇到一個大美女，他也沒什麼特別的心思，所謂奇花共賞之，作為一個正常的男人，遇到美女多看兩眼也是應有之義。

當然，這種事肯定得背着嚴小沁，要是被她發現了，陳喬山身上指不定又會青紫兩塊。

“你好，這裡是文產辦吧，我想諮詢點事。”

漂亮女人有些奇怪，文產辦主要職能是整合資源，加快全縣產業項目建設和品牌推廣，對於一個國家級貧困縣而言，這就是個冷衙門。

縣裡雖說有幾個不錯的旅遊景點，可哪裡輪得到別人插手，這個部門外表光鮮，實則有實無權，整天乾的就是上傳下達的活，難得見到一個上門辦業務的。

眼前這人年紀輕輕，一口標準的普通話，不帶一點新化口音，明顯是外地來的，要是旅遊糾紛，應該找旅遊局才對，怎麼找文產辦來了，想到這裡，漂亮女人出言問道：“你不是本地人吧，想諮詢什麼？”

陳喬山拿出介紹信，上前道：“是這樣，我想了解下新化文印產業的相關情況。”

“文印產業？”漂亮女人有些納悶，文印室倒是聽說過，四樓秘書科隔壁就有個公用的文印點，文印產業從何說起，她打開陳喬山遞過來的介紹信，只看了一眼，頓時驚訝出聲：“你是北大的學生？”

陳喬山點了點頭，北大的身份還是很好用的。

尤其在一些教育資源相對落後的小縣城，三五年未必能出一個清北的學生，鄧州一高如此，新化一中也沒好到哪去，每年考上清北的學生屈指可數。

漂亮女人仔細打量了陳喬山一眼，對他的印象改觀不少，在新化，北大的學生的確很少見，她有些不確定的問道：“你真是北大的？”

陳喬山看了眼對方拿在手裡的介紹信，點了點頭，也沒說什麼，漂亮女人的臉上露出些尷尬的神情，拿着證明質疑別人的身份，這未免有點兒戲，她忙把介紹信還了回去，說道：“你好，我是曾子琪，有什麼問題你儘管說。”

陳喬山接過介紹信，他不經意地發現，這個女人手腕上帶着一塊卡地亞腕錶，看她的穿着打扮應該不是山寨貨，這年頭有錢人不少，穿金戴銀的也很常見，可願意花錢買昂貴奢侈品的可不多見。

曾子琪雖然是個公務員，卻明顯不是什麼重要角色，不然也不會放假期間在單位坐班。

表哥還得好幾年才出現，倒是先見到個表姐，陳喬山揣測着，看這架勢，這位家裡八成非富即貴，要不然就是夫家有錢，總脫不開這兩樣。

“具體情況是這樣的，我想寫一篇關於新化打字複印產業鏈的論文，我是外地人，第一次來新化調研，人生地不熟的，就想找你們諮詢下相關的信息。”

曾子琪恍然，原來這就是所謂的文印產業，倒是挺會拽詞。

不就是倒騰二手複印機，連帶着四處開複印店嗎，有什麼可調研的，自己家就是干這個的，爸爸和大哥如今在中關村做打字複印機專營店，最多也就同鄉之間的業務多一點，鄉黨有可能，產業鏈就言過其實了。

曾子琪不由有些奇怪，想了想，她說道：“新化從事打字複印的人確實挺多的，不過都是零散分布在各地，據我所知，根本就沒有所謂的文印產業鏈，你想寫這方面的論文，怕是行不通的。”

陳喬山知道，到現在為止，除了他，還沒人知道新化對國內打字複印市場意味着什麼。

哪怕是新化人自己，也僅是把複印行業當成簡單的謀生手段。

在前世，正是因為那篇社會學論文的面世，人們才突然驚覺，原來新化人已經悄然佔領了國內市場，自此，新化就有了“文印之鄉”的別稱。

陳喬山心裡很清楚，憑藉這篇論文，在學術界揚名立萬或許言過其實，最起碼今後不用太過為無法完成學業而擔心。

有時候，一篇論文的影響力並不局限於論文本身。

只要論文發表出去，新化文印產業鏈必將顯露於人前，對本地經濟的影響是巨大的。

“有社區就有文印店，有文印就有新化人。”這句話不是憑空臆造的，新化文印的全國性市場布局被揭開以後，當地很快就推出了一系列的政策，這才有了後來的文印節和印博會，影響力可見一斑。

陳喬山最大的難題就是沒證據，面對曾子琪的疑問，他也不知道該怎麼反駁。

經濟學畢竟有別於社會學，前者需要切實可信的數據為依託，後者則沒那麼嚴的要求。

經濟學家以科學家的客觀性來研究課題，他們做學術的方法與物理學家研究物質的方法很大程度上是一樣的，先提出理論，再收集證據，最後努力證明或否定他們的理論。

陳喬山的目標很明確，他現在要做的就是採集數據，前世的那篇論文太寬泛，不足以支撐他的觀點，他要做的就是儘可能地完善新化複印產業鏈的流程圖，讓自己的論文無懈可擊。

聚是一團火，散是滿天星，用這句話來形容新化複印產業最是形象不過。

在窗戶紙沒被捅破之前，新化文印產業鏈就是一盤散沙，陳喬山要做的，就是率先捅破那層窗戶紙，讓這團火徹底燒起來。

陳喬山知道，眼前是一座富礦，做好了功成名就，做不好？那是不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