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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喬山還是懂得感恩的,能順利發出去兩篇論文,離不開嚴教授的悉心幫助,相對而言,他這個關門弟子就有些不合格。

最起碼一點,嚴教授希望他把更多的精力都用在做學問上,但陳喬山顯然是辜負了這份期望。

高興過後,陳喬山由衷的對着嚴教授說道:“老師,謝謝您。”

費了不少口舌,嚴教授總算是給小孫女解釋清楚為什麼老花鏡看不清字兒的問題,但他顯然低估了小孩子的好奇心和發散思維。

哪怕是教書育人一輩子,對於開啟動了問題模式的嚴妍,嚴教授也是疲於應付,聽到陳喬山的話,他終於能緩口氣了。

得意門生再次取得成績,嚴教授也算是老懷堪慰了,想到光華那位到時可能的反應,他很是有點慧眼識英才的得意。

嚴教授並沒有表現出來,他擺了擺手,嘴裡很是淡然地說道:“謝我做什麼,這是你自己努力的結果。”

陳喬山豈能看不出老爺子的口是心非,他笑了笑,這或許就是所謂的老小孩了,相處日久,渾沒了當初的端嚴方正,“肯定是要謝的,回頭抽空,咱們爺倆兒好好喝頓酒。”

“就你?”嚴教授滿滿的都是不屑,不管是茅台還是二鍋頭,一兩准暈乎,讓陳喬山喝酒,純粹就是糟蹋東西。

人都是要臉面的,陳喬山也不例外,讓嚴教授這一擠兌,他臉上也有點掛不住,卻也沒辦法跟人計較,“老爺子,論酒量我是淺了點,但幫您端杯執壺還是可以的吧?”

“酒就免了,你要是有心,多把心思放在學問上……”嚴教授舊事重提,他心裡其實很清楚,讓陳喬山專心做學問基本沒可能,但習慣使然,遇到合適的機會,總免不了嘮叨幾句。

陳喬山早就習以為常,這第二篇論文,算是暫時對嚴教授有了個交待。

老爺子如今的日子不算好過,這也算是個安慰。

嚴教授最近把注意力轉移到地產領域,畢竟是國民支柱產業,他的觀點很快便引起某些人的注意。

從房產改革開始,政府便大力提倡房產交易,但起步階段收效甚微。

燕京曾作為改革試點,房改推行了三四年,但本地百姓並不買賬,人們的期望也從福利分房過度到集資建房,至於買房,熱情並不高。

直到今年八月底,土地招拍掛被強制實行,也就是所謂831大限,這從根本上改變了開發商獲取土地的方式,無償劃撥自此從地產行業消失。

在這種敏感的階段,嚴教授從供給端和需求端入手,對國內的房產經濟開展了深入的調研。

他陸續在一點博客發表文章,預言房價將持續上行。

雖然嚴教授的論調相對溫和,而且有理有據,可即便如此,仍是招致了大量的批駁。

海淀的房屋均價7月底還處在五千上下,831大限之後,華潤以26億元拿下北五環附近的清河地塊,樓麵價高達三千八每平米,受此影響,到了9月底,周邊均價已經暴漲到六千每平米,漲幅驚人。

正是在房價高漲的背景之下,嚴教授依然給出了上漲的預測,他的觀點一出,頓時引來了無數的火力。

在經濟學界,始終存在着一群唱衰房價的學者,其中首推魏傑。

作為經濟界的京城四少之一,魏教授很早便名滿學界,得了一個“魏指點”的綽號。

早在房改推出之際,他就帶頭就唱空房產經濟,而且是不遺餘力地堅持認為國內的房價存在嚴重的泡沫,早在02年,他便在央視喊出了“如果03年房價不崩盤,我就去跳樓”的論調。

03年,全國房價平均漲幅超過15%,崩盤是不存在的,相反,中國的房市進入了黃金時代。

打賭肯定是輸了,不過樓肯定是不會跳的。

面對節節攀升的房價,魏教授並未改變論調,他依然堅定地看空房價。

作為清華經管的教授,博士生導師,他的意見還是很能迎合一部分人的心意的,影響力不容小覷。

嚴教授的博文一出來,很快便在學術圈傳開,魏傑自然跳了出來,他和劉偉同為京城F4之一,資歷自然比不上嚴教授,但是言辭之激烈,卻是嚴教授所不能比的。

除了魏傑,跳得最歡的當數易憲容。

這位目前是社科院的研究員,可謂根正苗紅,但論大嘴程度,絲毫不輸於還未出名的任大炮。

易研究員一貫唱衰房價,最終被社科院除名,堂堂的學者混成了民科,成了學界的一個笑話。

對於房價的走勢,陳喬山自然心知肚明,這也是他為什麼勸說嚴教授涉足其中的原因。

先不論對錯,作為一個有影響力的學者,如果輕率地給出一個錯誤的論斷,這不僅缺德,還坑人。

比如易憲容,開着車在京城二環路轉一圈,看了看附近居民區的燈光,就高調地宣揚中國樓市供大於求,這就不是學者該乾的事。

要說京城的空置率過高,十年後肯定是存在的,但在04年,這是極不負責任的。

2003年,房產經濟被列入國家支柱產業,04年強制終結土地劃撥政策,各地的“地王”相繼湧現。

目前國內經濟形勢好轉,地產行業上有政策支持,下有需求優勢,是毫無疑問的剛需,此時唱衰房價,幾乎就是睜眼說瞎話。

嚴教授不過說了幾句真話,便引來諸多的批評之聲。

這一點陳喬山早有預料,任大炮當年就是因為高調說真話,一度被批得體無完膚,結果三五年之後,很多人才意識到誰才是說真話的那個人。

真話很刺耳,但實在,不過在這個假話和馬屁話橫行的年代,講真話是要付出代價的。

嚴教授的論調一出,很是受了一番攻擊,除了魏教授和易研究員,參與圍攻的還有謝國忠之流。

屋裡除了嚴妍,就師徒二人,陳喬山試探着問道:“老師,博客那邊要不要先停幾天?”

嚴教授眉頭一皺,抱着孫女的手也緊了緊,只不過是幾篇博文,不僅引來了學者的圍攻,文章下面更是出現大量的謾罵。

嚴教授從不缺說真話的勇氣,他敢直接發論文質疑Marx的經濟學理論,即便受到諸多攻擊,他也沒放在心上,但對於網絡暴力,老爺子還是頭一回遇到。

由於論點過於尖銳,或者說是不接地氣,嚴教授的博文下出現大量的污言穢語,陳喬山自是不能視而不見,正是在他的干預下,一點博客緊急上線了關閉評論的功能。

言論自由?那是不存在的,在陳喬山這裡,只能是他的地盤他做主,別人也拿他沒辦法。

嚴教授活了六十多年,也是蹲過牛棚,下過農場的人,但被這麼多人圍攻謾罵,這還是頭一回遇到。

小丫頭有些不安分,嚴教授把孫女摟緊了些,這才對着陳喬山說道:“算了,隨他們去吧,事情遲早會有個了局的。”

陳喬山有些詫異,“姓魏的指名道姓批駁您的文章,我們就一點不回應?”

“什麼姓魏的,人家好歹也是清華的教授,你就這點涵養?”嚴教授呲了一句,陳喬山有些尷尬,他跟清華犯沖不是一天兩天了,而且有愈演愈烈之勢。

這幾天,清華離一流大學只隔一條馬路的笑話正在網上熱傳,作為始作俑者,陳喬山自然是被清華人嫌之入骨,要是在清華園被人逮着,說不定就脫不了身了,好在他心寬,所謂債多不愁,他也不甚在意。

陳喬山原本以為嚴教授準備息事寧人,誰知等了片刻,老爺子突又說道:“這是學術之爭,也沒什麼好介意的,但我肯定不會就此作罷。”

頓了頓,嚴教授又看着陳喬山說道:“我準備搜集一些資料,做一篇相關的論文,你有沒有興趣一起來?”

陳喬山一愣,房價是個敏感話題,寫博文也就罷了,真要是寫論文,事情就要上升到學術之爭,不分出個勝負恐怕不會結束。

他分析着其中的利害得失,嚴教授卻有些不耐煩,“你以前膽子不是挺大的嗎,怎麼這會兒倒是不吭聲了?”

陳喬山回過味來,他當然不會慫,相反,嚴教授要是成了學術界的任大炮,被罵只是一時的,未來學術影響力蓋過李股份也未可知。

想到此處,陳喬山再無半分猶疑,當即滿口應道:“老師,當然沒問題,幫您打下手應當應分,我保證不打一絲折扣。”

嚴教授點了點頭,臉上也浮現出一絲笑意。

如果真有需要,他什麼助手請不到,之所以找上陳喬山,不過是想親自調教他罷了。

嚴教授人老眼睛可沒花,豈能不知道研究房地產市場是個吃力不討好的課題。

挨罵那是輕的,被冠以資本代言人的身份是遲早的事,但嚴教授並不在乎。

除了想發揮一點退休後的餘熱,他也希望能把陳喬山拉到正途上來,如果兩者都能達成,這輩子也就完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