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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院長,我想你是誤會了。”

這筆預算是掏定了的,光華那邊是有所求,經院這邊陳喬山早就考慮到了,畢竟有嚴教授的人情在,他肯定不會厚此薄彼,其實劉偉根本用不着開口,他也會主動聯繫的。

“我跟光華的確有一份口頭協議,認捐額度是一百萬美金,但捐助對象並未確定,光華只是目標之一。”

嚴教授笑道:“看來你心裡早有打算,我算是白白做了一回惡人。”

劉偉一聽有希望,臉色不由稍霽。

學院的經費緊張是一個原因,金融系優秀生源少是另一個重要原因,即便是北大學生,能通過海外投行實習面試的,每年也只有極少幾個,能拿到return、offer更是鳳毛麟角,在這種局面之下,想單獨申請一個金融實驗室就很是奢侈。

這也是國內普遍的現實,如果沒有陳喬山的干預,恐怕還得再等五年,國內高校才能真正開始金融實驗室的建設。

金融綜合實驗平台相當昂貴,每台彭博終端的月租金超過一千美金,還不能內置電腦,而且終端內置的通訊平台IB不可獨立於終端使用,想達到教學的基本條件,必須批量訂購。

同時還要兼顧其他金融終端,比如湯森路透,這樣計算下來,一百萬美金也只是杯水車薪。

這些情況劉偉和嚴教授心裡都跟明鏡似的,如今是04年,國內經濟剛跟世界接軌,金融人才奇缺,哪怕是北大,相關國際金融的教學資源依然跟不上形勢的需求。

別的暫且不提,就是金融英語的普及度都不夠。

不說老美專業的CFA認證,只要能拿到FECT高級證,甭管是銀行的櫃檯員工還是保險公司的推銷員,立馬便成了各大銀行和金融公司涉外部門的挖角目標,可惜國內的證也不是那麼好考的,陳喬山去年就是憑此很是出了一迴風頭。

“師弟,你覺得這筆錢經院跟光華怎麼分合適,總得有個章程吧?”

一聲師弟叫的有些突然,讓陳喬山汗毛都差點炸了。

劉偉將來可是正兒八經的高官官員,人大的校長,陳喬山哪受過這個待遇,平常見了一般都是小陳,如今算是把師兄弟的名分坐實了,他不得不感嘆,錢果然是個好東西。

劉偉也是冤枉,校內的預算沒希望,只能自籌資金,有機會,他當然得往經院扒拉,國內的金融終端雖然不便宜,倒是還有討價還價的餘地,老外可不管這些,絲毫沒人情可講,他也只能逮誰是誰,殺生殺熟都管不了了,大不了回頭幫陳喬山多指導幾篇論文,這也是師兄弟的本分。

陳喬山有點感慨,經院如今的窘迫就是當前國內國際金融環境最真實的寫照,一切向好,但一切都是零起點。

對於劉偉的得寸進尺,陳喬山並不反感,他畢竟是一片公心,總比謀私利來得理直氣壯,而且陳喬山自從投機成功,底氣便足了很多。

賺到第一個十萬的時候,陳喬山激動得渾身發抖,股市些微波動都能令他提心弔膽老半天,賺取第一個一千萬的時候,他興奮得請孫胖子等人出去大搓了一頓。

眼前這筆期權交割,陳喬山起碼能收割一千五百萬美金以上的收益,但他已經沒了當初的興奮勁,因為他知道,目前這種情況下,他已經有了足夠的本錢,哪怕當初投進去的二百萬美金分文不剩,也不能動搖他的根本,因為他已經完成了原始積累。

陳喬山完全有能力獨立資助一個國際化的金融實驗室,但他並不准備這麼做,凡事得有個度,即便有人情在,他也不會一次性投入太多,細水長流才是硬道理,也免得太過招眼。

“這一百萬美金是長期投入,青山資本承諾每年都會定期足額補充,我的意見是儘可能多的覆蓋國內高校的金融專業,能在全國範圍內建立起一個長期的人才培養機制,這是我出資的最終目的。”

“說的好,這才是金融人應有的家國情懷。”嚴教授率先表態支持,“與其花錢蓋樓,不如把錢用在培養人才上,我看啊,劉偉你回頭應該在校委會上提一提,預算多向金融工程傾斜一下,經濟如今正處於轉型期,外資加速湧進來,短期內急需大量的國際金融人才,我們的教育也應該跟上形勢。”

嚴教授都說到這份上了,兩人也只有聽着的份。

對於所謂情懷、歲月靜好之類的雞湯,陳喬山早就免疫了,劉偉也不吃這套,作為院長,他目前的當務之急就是幫院里拉來資金,待嚴教授說完,他馬上說道:“老師說的對,這樣吧,頭一年的一百萬美金,院里跟光華對半分,明年的份額回頭再說。”

陳喬山錢都掏了,自然不在乎誰多誰少,甚至更偏向經院也無所謂,但是看嚴教授神色不善,他給了李偉一個眼神,便說道:“具體的事現在不好說,咱們回頭再三方溝通吧。”

劉偉也發現有點操之過急,事情好歹有了結果,他便也應承下來。

晚飯很是豐盛,李老太太和高曉晴做了一大桌子,入席的時候,嚴教授拎出瓶茅台說道:“今天中秋,難得聚一次,都陪我喝一點。”

嚴正華笑道:“喲,老爺子,你倒是想開了,終於捨得買茅台了。”

“你知道什麼,這是小陳上回發論文,給老頭子搬了一箱來,你爸哪捨得買這麼好的酒,他那點津貼和稿費都給妍妍攢着呢。”李老太太開始數落兒子,好好的大學教授不當,非得去搞勞什子古建,結果錢沒掙着不說,還搞得房子都抵押出去了,也就兒媳婦性子好,不然早鬧得雞飛狗跳了。

嚴教授沒吭氣,畢竟大庭廣眾的,當著兒媳婦的面,還是要給兒子留些臉面,不方便多說什麼。

嚴正華卻已經習慣了,如今政策已經放開了京城四合院的買賣,很多海外買家扎堆進場,古建這個行當市場也逐漸放開,雖然目前只是個草台班子,但他有自己的施工隊,自己又是專業人士出身,他的博士生導師更是梁思成先生的親傳弟子,比起一般的園林古建公司無疑更有優勢。

嚴正華主動接過老爺子手裡的茅台,笑呵呵地說道:“小陳,今天沾你的光,我也嘗嘗茅台的味道,上回陪個煤老闆喝了一回,盡聽他吹牛來着,哪裡嘗出滋味了。”

這心態夠好的,陳喬山很是佩服,不管什麼行當,只要能堅持下去,總有出頭之日,尤其是有技術又能耐得住寂寞的,一般成就都不在人下。

“來,都滿上。”嚴正華挨個幫人倒酒,輪到陳喬山,他推辭了一句,嚴正華說道:“男人哪有不喝酒的,來,今天過節,劉哥也來了,你們都是老爺子的得意弟子,一起陪他喝兩盅。”

話說到這份上,陳喬山也沒了脾氣,嚴教授好酒,想來嚴正華也是不差,平時能避則避,今晚怕是躲不過了。

關鍵當口,嚴妍突然說道:“喬山哥哥,小沁姐姐說待會兒有晚會,你陪我們一起去好嗎?”

陳喬山正愁找不到機會,正準備答應,嚴教授開口道:“妍妍,讓你媽媽陪着,爺爺跟你小陳哥哥有事要說。”

“好吧。”小丫頭倒是很好說話,端着小杯可樂要跟嚴小沁乾杯,桌上幾個女人注意力倒是都集中到嚴妍身上。

幾個男人也有共同的話題,沒聊幾句,話題倒是扯到了古建上,畢竟是親兒子,多日不見,嚴教授也難免詢問兩句。

劉偉說道:“最近我聽到一個風聲,校拆遷辦正跟市建委申請,對朗潤園、鏡春園和全齋範圍內的違建全面拆除,並進行重建和整修,正華,怎麼樣,有沒有興趣?”

嚴正華偷偷看了自家老爺子一眼,帶着幾分小心說道:“劉哥,還是算了吧,消息都傳了多少年了,不也一直拆不了,你說門口79號院的門樓,拆得了嗎,那可是老古董,真要是拆了,我怕郭老師得往法院遞狀子。”

嚴正華倒是沒有危言聳聽,他的博士生導師姓郭,最是較真的一個人,最近正在整理圓明園的相關資料,這是沒有十來年的心血無法完成的工作,他也經常去幫忙,估計項目出結果,老太太也得過八十大壽了。

校內的鏡春園和朗潤園,經過上世紀六七十年代的折騰,再加上唐山大地震後私搭亂建,建築面積的七成已經面目全非,所剩古迹不多,但只要還存在的,都極具代表性,而且這裡面居住了大量的教職工家屬,想拆難度不是一般的大。

陳喬山說道:“拆是肯定要拆的,校內這麼好的地段,總不能搞得跟城中村似的,嚴哥,我覺得古建這個行當前景不錯,反正老爺子都退了,只要合規矩,工程給誰干不是干,咱又不偷工減料,只要質量過硬,誰也說不出個不字。”

法律都不外乎人情,更何況是規矩,中國就是人情社會,陳喬山很看得開,憑什麼總讓老實人吃虧?

劉偉也說道:“小陳的話在理,老院長,你就別抻着了,正華有本事,我們不說幫他徇私舞弊,總不能攔着連機會都不給吧?”

嚴教授也不說話,端起酒盅自顧自抿了一口,品咂了一下滋味,良久,這才說道:“行了,話題就此為止吧,我活着,你們看我面子照顧他,等我哪天閉了眼,煙灰火熄的時候,才是真正看個人能力的時候,與其他將來受罪,倒不如把苦吃在前面,有真本事以後才有立錐之地,要是事事靠關係,將來還有得罪受。”

飯桌上一時都沒人再說話,各人心裡都泛起了嘀咕。

陳喬山不得不感嘆,一樣米養百樣人,人跟人的境界到底是不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