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兆林和塞西爾的專業性不用懷疑，但這些並不是陳喬山最在意的。

資深交易員終究也只是交易員，不管是做市的老鳥，還是剛畢業的實習生，乾的都是拿錢辦事的差事，說到底只是一份工作。

陳喬山看重專業能力，但更需要這些人在關鍵時刻足夠服從。

他雖沒有操盤經驗，但對當下行情節點的把握遠勝其他人，這是陳喬山的優勢，不是有市場敏感度和從業經驗就能與之相提並論的。

如果求穩，陳喬山完全可以繼續做期權。

原油市場從不缺對家，哪怕在當下，針對美油TI的看漲期權總單量仍舊高達1億桶，絲毫沒有因為油價連續突破高點而有所降溫。

人都是有野心的，陳喬山也不例外。

相比於原油期貨，期權的風險無疑要低很多，不僅可以鎖死虧損，理論上還能無限放大收益，但有得必有失，相比於期貨，期權的槓桿優勢不明顯，可操作性不高，收益也相對較低。

現如今，只要膽子夠大，資金可以放大100到400倍，隨便一個波動，就能在天堂和地獄之間走一遭，不過沒人是傻子，基本的風控意識還是要有的，大部分高槓桿集中於外匯市場，直到2010年，美國率先搞起了去槓桿，槓桿比例這才降了下來，不過即便如此，也不是期權能比的。

高風險高收益，既然有了足夠的本錢，陳喬山便不想放過這次機會，他說道：“大家終日奔忙，終究還是為了賺錢，二位既然來了，不妨聽聽情況再說。”

萬里奔忙只為財，在資本市場，一切都是有價格的，連貨幣都不能例外，更何況是人。

陸兆林和塞西爾交換了一個眼神，終是沒再吭聲。

陳喬山看了艾略特一眼，後者會意，掏出兩份文件說道：“這是保密協議，規矩大家都了解，就不用我多說了。”

不管何種交易，是絕對不能輕易暴露頭寸的，這是基本常識。

陸兆林和塞西爾也不意外，仔細地過了一遍協議條款，見沒什麼問題，這才提筆簽字。

艾略特拿回簽署過的文件，這才開始介紹道：“陳是我的當事人，也是UBS的客戶，這一點二位盡可放心，我們這次準備了1700萬”

一直默不作聲的塞西爾突然插話道：“HKD？”

“USD！”陳喬山有點惱火，很顯然，他被人小看了，如今美元兌港幣在7.8上下，這中間差了近8倍，一進一出資金量可就差的遠了。

塞西爾和陸兆林均是一怔，他們的確是資深交易員，每天手上的流動資金基本都是八位數以上，但機構做市和私人投機是不同的，前者基本都是對沖凈頭寸的風險，而後者是單邊投機，中間的風險不是一星半點。

原油已經漲到近二十年來的高位，當前價格上下波動很大，這時入場，風險無疑非常大，即便把槓桿控制在低位，以5%的保證金計算，一手持倉也需要2700美金，全倉進去也有近5500手，這可不是小數字。

雖說石油是黑金之王，但在行內人眼裡，盤子再大，價格也是被操控的。

因為價格暴漲，為了減少高油價的指責，不久前沙特宣布每日增產200萬桶，雖說沙特代表不了歐佩克，但作為目前全球第一大產油國，增產象徵意義明顯。

就是在這種巨大的利空之下，紐約商品交易所成交的石油期貨突然暴增7.7萬份多單，油價應聲暴漲，打得一幫空頭潰不成軍，投機失敗的不在少數。

如果極端一點，膽子夠大，以百倍的槓桿計算，這次增產風波投入的成本也不過五千萬美金，收穫卻是天量，這樣的資本投機很是常見。

即便見慣了風浪，塞西爾和陸兆林還是相當謹慎。

單邊投機的高風險，一千七百萬的巨量資金，再加上年輕的老闆，這麼多條件組合在一起，難免讓人產生疑慮。

交易員的任務可不是簡單地幫客戶處理買賣合約，還必須監控風險以及正確地反饋市場信息。

想賺錢不假，但錢也不是那麼好賺的，考量市場風險是必須的。

塞西爾問道：“Chan，能講講你的計劃嗎？”

“是Chen，不是Chan。”陳喬山笑着糾正了一下。

“抱歉。”塞西爾臉色緩和了一下，心裡卻很不以為然，鬼知道這些東方人的姓氏為什麼那麼怪異。

一個小插曲，倒是讓場內的氣氛輕鬆了點。

陳喬山說道：“我的計劃很簡單，原油短期內價格暴漲，已經嚴重偏離了正常的軌道，我覺得目前的市場已經到了高位，近期有回歸正常價值的可能。”

“陳，價值投資在大宗商品貿易中根本說不通，這是投機市場，沒有理性可言。”陸兆林忍不住提醒了一句，他其實是想吐槽的，價值理論根本一錢不值。

在原油漲到40美金/桶的時候，就有人評論價格偏離了實際價值，可那又怎樣，不照樣漲到54美金，如今的原油份額大部分是非商業持倉，再加上期貨月份間逆向價差的存在，投機已經佔據了絕對主力。

“但石油終究只是商品。”陳喬山找了個很蹩腳的理由，他也不管幾人的想法，又輕飄飄地說道：“我很不看好市場接下來的走勢。”

做空?

陸兆林和塞西爾相互對視一眼，臉上都是一副瞭然的神色。

雖然市場依然狂熱，但多單的絕對凈值在縮小，雖然幅度不明顯，但這足以說明市場波動已經開始形成。

“至於傭金，每人三十萬美金外加0.5%的業績提成，兩位意下如何？”陳喬山懶得跟專業人士爭論市場的走勢，乾脆開出了價碼。

陸兆林和塞西爾神色有些怪異，艾略特也意識到情況有些不對，這和兩人早前的商議完全不同。

私下接私活，固定傭金一般極低，基本相當於簽字費，聊勝於無，都是靠業績提成賺錢，陳喬山直接反其道而行之，把固定傭金提到一個天價，卻大幅壓低了抽成。

幾人都是聰明人，很快就想明白了陳喬山的意圖，不過心裡卻很是不以為然。

按照市場行情，要做到兩千萬美金以上的收益，才能達到陳喬山開出的傭金水平，可價格不是直上直下，除非歐佩克突然大規模增產，油價才有可能暴跌，不過這顯然是不可能的，因為全球產能已經用盡，沒有大規模增產的可能，暴跌只存在於理論當中，想找准機會難度可想而知。

塞西爾和陸兆林不禁面面相覷，面前的老闆實在太慷慨了些。

陳喬山把一切都看在眼裡，他笑着問道：“怎麼，你們有不同意見？”

一份優渥的保底薪酬擺在面前，塞西爾和陸兆林臉上泛起一絲笑意，這種沒有業績壓力的單子，沒有人會拒絕。

塞西爾站起身來主動伸手說道：“陳，很榮幸為您效勞。”陸兆林也緊跟着站了起來。

“合作愉快！”

………

三人臉上一時間俱是堆滿笑意，不過塞西爾和陸兆林都有些沾沾自喜的味道，像是撿了大便宜似的。

陳喬山笑得最是真誠，傭金上節省了一大筆支出，他如何能不高興，雖然有些小家子氣，但多賺一分是一分，畢竟地主家的糧食也是一分一毫收上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