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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曉·琳並不清楚裡面的情況,她只看到一群人圍在辦公室門口,便也湊近了些,恰巧聽見爺爺被擠兌,這才不管不顧地沖了進去。

見到是嚴老爺子,李曉·琳也傻眼了。

嚴李兩家在一個家屬院住了幾十年,她自然認得嚴教授,雖然兩家人後來關係轉淡,不過老一輩的有矛盾,小輩卻沒有說話的餘地。

別人也就罷了,嚴老爺子偏是看着她長大的,當下這個情形,李曉·琳也只能咬緊嘴唇不吭聲。

看到李老頭的孫女進來,嚴教授便止住了話頭,該說的都說了,實在沒必要當著小輩的面揭短,見李曉·琳悶悶不樂的樣子,他倒是有了促狹之心,“這不是琳丫頭嗎,都多久沒上我家門了,前幾天妍妍還念叨你呢。”

李曉·琳臉上勉強擠出一笑意,“嚴爺爺好。”

她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恨自家老子,不僅弄得家宅不寧,更是讓爺爺狼狽不堪,要是有可能,她都想斷絕父女關係了,可惜,有些事不是她能決定的。

李股份的心情很糟糕,被懟也就罷了,還被算孫女瞧見。

他了解李曉·琳的脾氣,別的都好,可能是因為家庭的原因,性格有幾分偏執,生怕她說出什麼不合時宜的話來,他主動問道:“曉琳,你怎麼來了?”

李曉·琳先看了嚴老爺子兩眼,這才吶吶地說道:“爺爺,我找你說點事。”

“老李,既然曉琳找你,那我就不耽誤你們爺孫倆了。”嚴教授根本沒指望李股份會簽字,之所以走這一遭,只是為了亮明態度。

陳喬山是個不省心的,真要是鬧得不可開交,一拍屁股跑了,那可就虧大了,嚴老爺子也只能出面善後,不說干預光華的決定,起碼有他盯着,李老頭總不至於太過為難陳喬山。

“別的話我也不多說,事情你看着辦,如果處理不當,我肯定是不答應的。”

李曉·琳在場,李院長也沒心思繼續跟嚴老頭計較,“想走可以,把酒拿走。”

嚴教授嘿嘿一笑,頗有幾分得意地說道:“收着吧,這是我徒弟孝敬的,算是謝師酒。”

“你說我活了這麼大的歲數,好不容易碰到個好苗子,你可別給我毀了,這酒算是我給你的賄賂,你放心,沒人會來找你麻煩。”

看着他那股得意勁,李股份也懶得跟他廢話,嚴教授也不理旁人,徑自出了辦公室。

他面上看着輕鬆,心裡其實也有幾分氣惱,成績雖然不能代表一切,但是基本功都不紮實,在學術領域的成就也有限。

嚴教授曾再三叮囑,讓陳喬山把基本功打牢靠了。

結果倒好,如今都被學業警告了,他看好陳喬山,卻不代表會縱容他,等那小子回來,少不得還得教訓一番。

周勝看了場大戲,老院長被人罵得啞口無言,偏偏他還在現場,這情形有點尷尬,一見嚴教授走了,他忙說道:“院長,要是沒事的話,我也走了。”

李曉·琳這才注意到周勝的存在,她有些奇怪,學工處歸院辦負責,沒道理找上這裡。

李院長說道:“小周,回去以後,先把教務部的處分通知發出去。”

周勝忙又問道:“那院里的通報呢?”

“延後一段時間吧,先等事情平息下去,如果有人問起,就說還在走流程。”

周勝不覺得這是個好辦法,不過院長都吩咐了,他也只得照辦。

李曉·琳聽得出來,這是在說陳喬山的事。

當聽說要公布處分決定,她心裡一喜,等周勝離開,她好奇地問道:“爺爺,院里的通報是什麼?”

李院長看了孫女一眼,走回到辦公桌後坐下,這才問道:“琳琳,陳喬山的事是你發到網上的?”

“不是我。”雖然很直接就否認了,不過李曉·琳也有些心虛。

李院長人老成精,孫女的表情哪能逃得過他的眼睛,“這件事知道的人不多,消息不可能傳出去,更不可能傳到網上。”

李曉·琳急道,“爺爺,真不是我發上網的。”

事情確實不是她做的,但是消息卻是她透漏出去的,真要是追究責任,李曉·琳肯定脫不開干係,但她並不覺得事情有多嚴重,成績是真實的,被處分也怨不得旁人。

李院長豈能看不透這些小伎倆,哪怕再疼惜孫女,他這時也有些生氣,“琳琳,你太不知輕重了,你知道事情的後果有多嚴重嗎?”

從小到大,李曉·琳從未被爺爺責備過半句,今天也算是頭一回了,而且還是因為陳喬山,這讓她如何受得了。

“陳喬山那是活該,成天逃課不說,成績也是他自己考的,你們還幫他壓下處分通知,我就不明白了,他一個農村出來的野小子,都慣着他幹嘛?”

“夠了,越說越不成樣子!”李院長臉上也帶了幾分怒氣。

見孫女一臉的倔強,他也有些頭疼,轉念一想,他從桌上抽出一沓打印出來的文件說道:“做任何事之前都先動動腦子,你不是想知道為什麼壓下他的處分嗎,這就是原因。”

李股份是國內知名的經濟學家,耳濡目染之下,李曉·琳自小就見慣了各種期刊論文,看着手裡的文件,她有些奇怪,翻了翻,也沒覺得有什麼特別的。

“這篇論文發在《經濟研究》上,研究對象很特別,是一個被所有人都忽視的龐大產業鏈,這一點相當不容易,文章言之有物,比一些空洞的理論研究要有價值得多。”

學生出了學術成果,尤其還是個本科生,李院長本應高興的,可網上這一鬧,他卻怎麼也高興不起來,尤其是當他得知陳喬山是嚴老頭徒弟的時候,他的心情很是鬱結。

光華的牆角都讓人刨了,做為院長他能高興才怪。

見孫女還是滿不在乎的樣子,他又繼續說道:“這篇論文質量極高,從文中不難看出,對新化文印產業鏈是做過深入調查的,數據翔實,論據充分,論點闡述也很明確,很顯然,作者是下了大工夫的,而且本身具備很強的經濟學素養,不然根本寫不出這樣的文章。”

李曉·琳有些奇怪,爺爺是經濟界的泰斗級人物,平時很少見他夸人,即便看重一個人,也沒必要在她面前說這些,她心裡頓時有個很不好的預感,這論文莫非是那個傢伙寫的?

李曉·琳馬上又否定了,怎麼可能,陳喬山連課都不上,哪有時間寫論文,更別說什麼經濟學素養了,她壓根就不信,一個農村出來的學生,能寫出這樣的論文。

雖然這麼想着,她還是有幾分心虛地問道:“爺爺,給我看這些幹什麼?”

“你不是很聰明嗎,還不明白我的意思?”

李曉·琳臉色一下子漲得通紅,“不可能,這不可能是陳喬山寫的,他成天不務正業,哪有時間寫論文?”

“琳琳,你怎麼就不明白呢,我有必要騙你嗎?”

李曉·琳有種很荒謬的感覺,這怎麼可能?

她心裡很清楚,能被爺爺看重的文章,水準自然不會差,可高水準的論文不是誰都能寫的,尤其是《經濟研究》這樣的期刊,難度更是非同小可。

想到曾聽過的一些傳聞,李曉·琳心裡突然抓住了一些東西,“爺爺,會不會是抄襲的,陳喬山不是嚴教授的徒弟嗎?就沒有冒名的可能?”

雖然跟嚴老頭意見不合,但對方斷然不會為了點虛名而弄虛作假,嚴老頭既然說文章是陳喬山的,那就絕對不會有問題。

李院長眼裡滿是失望,他怎麼也想不明白,孫女為什麼總跟陳喬山過不去,“曉琳,你跟我說實話,到底是誰把消息傳到網上的?”

見爺爺這個態度,李曉·琳心裡什麼都明白了,文章竟然真是陳喬山寫的。

《經濟研究》?封面文章?

有個學界泰斗的爺爺,李曉·琳怎麼可能不清楚這意味着什麼。

難怪陳喬山有恃無恐,難怪爺爺會把處分壓下,可笑她還心存幻想,想給陳喬山一個教訓,現在看來,她所做的一切都成了笑話。

李曉·琳也不知道是個什麼心情,再隱瞞也沒必要了,她淡淡地說道:“誰傳上網的我不知道,不過上次爸帶我出去吃飯,碰巧遇上李素,中間說起北大喬山,我就提了幾句。”

她知道,姥姥和姐姐是絕不可能傳上網的,張伊一這幾天的焦慮她都看在眼裡,不用想,肯定在為陳喬山憂心。

李素和陳喬山有舊怨,這件事網上無人不知,事情是誰做的自然一清二楚。

現在想來,李曉·琳當初未必就沒有這份算計,李股份臉色又陰鬱了幾分。

李素學業一無所成,仗着他老子的名頭出國轉了一圈,回來就成了所謂的經濟專家,四處招搖撞騙,誰成想遇到北大喬山,被揭得個底兒掉。

原以為李素能消停一陣,結果遇到牛市,又一頭扎進了股市。

只能說生不逢時,在這個股指波動高過比特幣波動的世界,連陳喬山都不敢輕易進場,更何況是個二杆子,結局可想而知。

李股份原本還有幾分慶幸,現在看來,他高興得太早了。

老友教子無方,自家也養出個敗家子,想起這些,他也只能長吁短嘆,怎麼自家就沒個陳喬山這樣兒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