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節期間的香港，與平常相比人流量要少許多，但蘭桂坊卻是例外。

蘭桂坊是條L型的坡道步行街，司機也只能送到路口，庹小雪頭一回來，看什麼都新鮮，時間還早，陳喬山便帶着她先去石板街轉了轉，這是全島最有香港氣息的老街，然後兩人又上了半山扶梯，蘭桂坊就在中間一段。

“看不出來，你對中環還蠻了解的。”對於今晚的行程，庹小雪頗為滿意，尤其是石板街，這或許才是香港最真實的一面，她實在沒想到，繁華如斯的中環金融中心區，竟然還隱藏着如此古樸的街道，着實令她驚訝。

陳喬山笑道：“這有什麼好奇怪的，去年跟小沁來香港玩，除了在外露營那幾天，平時都住在中環，這邊幾乎是每晚必來的。”

沒聊幾句，兩人已經到了一家叫做Auld?浪?Syne的酒吧，跟艾略特就是約在這裡。

一路走來，庹小雪對蘭桂坊也有了大致了解，大部分酒吧店面有限，桌子甚至都擺到了臨街，街道也稍顯擁擠，跟燕京前門和王府井步行街肯定是無法想提並論的，但勝在熱鬧，在外逛了一陣，這會兒已經是夜裡八點多，相比於石板街那邊，蘭桂坊顯然要熱鬧百倍。

看了看店名，庹小雪問道：“這是英文？”

“這是蓋爾語，蘇格蘭最古老的語種，意思是逝去的日子。”陳喬山存心顯擺，不無賣弄地解釋着。

“這你都懂？”庹小雪大感意外，作為助理，她自然清楚陳喬山的外語水平，不過懂得未免太多了些，同樣是北大高材生，這樣的對比難免有點傷人。

“這有什麼難的，這是一首曲子的名字，你肯定知道，下午半島酒店的鋼琴獨奏就是這首曲子。”

“你是說友誼地久天長？”庹小雪記性不錯，一過三點，半島酒店二樓便會有各式的西洋音樂現場演奏，但古典鋼琴獨奏卻只有一曲，她的印象還是比較深的。

“記性不錯。”陳喬山贊了一句，便率先進了酒吧。

這家酒吧陳喬山以前來過幾回，這裡沒有其他地方的喧囂，也沒有放浪形骸的酒客，雖然身處蘭桂坊，卻是難得的清靜所在，雖然小眾，卻也不乏客人。

艾略特提早來了，他已經佔據了一張臨窗的桌子，見兩人到了，便伸手示意了一下。

以艾略特的本意，來酒吧肯定是越熱鬧越好，但熟知陳喬山的習慣，最終還是選了這處所在。

招手叫來酒保，陳喬山要了杯內格羅尼，又點了幾盤小食，便把酒單遞給庹小雪道：“想喝點什麼？”

看着酒單，庹小雪有些發愁，她這還是第一次來酒吧，哪知道點什麼好，她只得求助道：“有沒有低酒精的飲料？”

陳喬山道：“小沁以前來都喜歡要杯莫吉托，要不你也試試看？”

“好吧，那我也來一杯。”庹小雪答應下來。

酒吧的音樂很是舒緩，置身其間，氣氛很是放鬆，聊了幾句，陳喬山就問起山頂別墅的事。

艾略特一改之前的閑適，說道：“陳，那處獨立屋是我的一位客戶所有，他投資上遇到一點麻煩，急需資金周轉，所以才想到處置這處房產，你可以放心，產權絕對沒問題。”

陳喬山每年來港次數不算少，但山頂別墅還是算了，每次都是來去匆匆，遠不如買套酒店式公寓合算。

聽到艾略特的介紹，陳喬山倒是來了些興趣，不過不是對房子，而是所謂的“麻煩”。

“怎麼，你那位客戶不會是買了瑞銀的高風險投資組合？”陳喬山八卦了一句。

“NO，這件事與UBS無關。”艾略特當即予以否認，這可不是什麼好事情，不管真假，他都是不能承認的，想到陳喬山以往的戰績，他不無感慨地說道：“陳，不是誰都有你的好運氣，你要知道，你賺的每一分，都是從別人兜里掏出來的。”

“好吧。”對方不願意深談，陳喬山也不勉強，“那就說說別墅的事，即便賠了，把房子抵出去就是，再不濟也可以找你們，能買得起豪宅的，想來也不是簡單人，總不至於賠到賣房吧？”

艾略特略微猶豫，這才說道：“即便是瑞銀的客戶，也不是誰都能拿到融資的，以目前的市場環境，不動產抵押幾乎就是給銀行送錢。”

最近幾年香港的房市，已經跌到了谷底。

香港房價的暴跌，並沒有如幾年前預測的那樣，讓對房價高企而抱怨不已的香港市民高興多少，因為資產縮水，已經買房的人肯定高興不起來，沒房的同樣不好受，因為暴跌已經嚴重拖累了經濟，使香港金融環境急劇惡化，各界都是怨聲載道。

對於瑞銀來說，最佳抵押物肯定是各類有價證券，它完全可以先過一道手，再打包抵押給銀行，不僅轉移了風險，還能賺一筆息差，跟不動產相比，屬於穩賺不賠的生意。

見陳喬山似是不為所動，艾略特又繼續說道：“陳，歌賦山道是香港的頂級富人去，平時都是有價無市，之所以推薦給你，完全是看在我們的友誼上，而且香港樓市正在復蘇，升值空間很大，即便是做不動產投資，也是穩賺不賠的生意。”

聽完艾略特的話，庹小雪臉上不由得帶上幾分笑意。

陳喬山注意到了她的表情變化，他問道：“笑什麼呢？”

庹小雪端起面前的柯林杯小抿一口，莫吉托很是清爽，由於添加了薄荷和青檸檬的緣故，口感也更加強烈，雖是第一次接觸，她也有些喜歡上了這種酒精含量不高的雞尾酒。

聽到陳喬山的問題，她用普通話說道：“兩個大男人談友誼，似乎有點不合時宜吧，你不覺得彆扭？”

陳喬山笑道：“友誼是假，利益才是真的，你要知道，即便是老外，在利益面前，也是沒什麼節操可言的。”

“哪有你說的那麼不堪？”庹小雪也沒當真，畢竟是在酒吧，她也沒什麼顧忌。

似是為了證明自己的觀點，陳喬山又說道：“舉個簡單的例子，你知道艾略特的大老闆是誰嗎？”

庹小雪看了對面的白人老外一眼，又搖了搖頭。

瑞銀距離普通人太過遙遠，也就是陳喬山這樣的高凈值客戶才有需求，普通人要說了解，也僅限於影視劇中的瑞士銀行，但瑞士銀行跟瑞銀是兩個概念，這一點她還是知道的。

“全名叫羅德里·沃德，他叫什麼其實不重要，但在國內，這位外國紳士從來都是以賀利華的名義出現，瞧瞧，就老外這取名的水平，你覺得節操值錢嗎，瑞銀能始終佔據QFII最大的份額，肯定是有道理的。”

聽出了陳喬山話中譏諷的意味，庹小雪忍不住苦笑，不管聊什麼，但凡到了陳喬山這裡，他總能找出一些稀奇古怪的理論。

雖然不懂普通話，艾略特卻是聽到一個熟悉的名字，他奇道：“陳，你認識瑞銀亞洲區主席？”

陳喬山笑道：“認識談不上，就是新聞上見過。”

艾略特也沒心情開玩笑，把歌賦山道的房子推銷出去才是今晚的重點，他問道：“陳，那處房產你考慮得怎麼樣了？”

陳喬山猶豫了一下，艾略特三番幾次地推薦，誠意總是有的，去看看也是應該，他心裡也有些好奇，到底是什麼樣的豪宅，值得這麼費力地推薦，想到這，他便說道：“你明天上午有時間沒，不如我們去現場看看？”

“沒問題。”艾略特當即答應下來，如果不是場合不對，他都準備把相關的資料帶到酒吧來，陳喬山答應去現場，事情便成了一半，他相信，面對難得一見的山景海景，沒有幾人能放過這種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