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進一家公司，和引進一個產業，所代表的意義是完全不同的。

全球最大的呼叫中心供應國是菲律賓，其龐大的產業鏈佔據了全球近五分之一的市場份額，為菲律賓貢獻了超過150萬個就業崗位，從業員工總數已經碾壓中石油，直追中國電網。

作為東南亞島國，菲律賓曾先後淪為西班牙、美國的殖民地，二戰中又被日本佔領，戰後，菲律賓又重新成為美國的殖民地。

菲律賓的外部條件並不是太好，但這並不妨礙它坐穩全球產業鏈的龍頭老大。

複雜的歷史進程，對菲律賓的影響自然是巨大的，這也是近現代亞洲各國的通病。

與其他亞洲國家不同的是，在二戰末期，菲律賓曾一度成為亞洲第二大強國，經濟實力直逼日本，不過在擺脫美國殖民統治，走向獨立之後，經濟形勢便一落千丈。

特殊的歷史環境，讓英語成為菲律賓的官方語言之一，再加上低迷的經濟，廉價的人力成本，使得菲律賓的英文呼叫中心成為歐美企業的首選。

像是****，在馬尼拉的全球服務中心就僱傭了超過一萬三千名員工，同菲佣一樣，呼叫服務外包已經成為菲律賓的支柱產業之一。

由於先天的不足，鄧州想取代菲律賓機會不大，但替代宿遷還是很有希望的，雖然很難拉到國際客戶，不過國內持續增長的市場需求，也足以支撐起一條產業鏈的成型。

雖然對陳喬山所說的新產業鏈頗感興趣，但嚴文剛並沒有被沖昏頭腦。

產業鏈是逐級累加的產業組合，是一個包括價值鏈、空間鏈和企業鏈的完整聚合體。

打造產業鏈，不僅需要政策支持和大資本的運作，還要有良好的機遇，三者缺一不可，不是憑一己之力就能推動的。

“呼叫中心項目你有多大的把握？”嚴文剛的問題很是直白，相比於不可預期的未來，他更關心方案的可行性。

“現在也僅有初步的計劃，具體的方案還在完善中。”當著嚴文剛的面，陳喬山是有一說一。

現階段，呼叫中心還嚴重依賴人工坐席，它集成了程控交換機、排隊機、語音記錄系統和cti網關等大量的系統和設備，可以說是含金量極高的高科技企業。

大形勢雖如此，陳喬山卻有清醒的認知，市場正面臨著變革，呼叫中心遲早會淪為勞動密集型行業，盲目大規模投入肯定是行不通的。

面對嚴文剛，陳喬山沒有避實就虛，“初期投入不會太多，更多的資金會向研發方面傾斜，其他我不敢保證，有一點很明確，將來即便不能做成產業鏈，對當地經濟的推動是肯定的。”

如今考量官員的唯一標準就是gDP，根據奧肯定律，失業率每高一個百分點，gDP便會低於預期2%，保經濟促增長的實質就是保就業，雖然潛藏着環境和產業失衡的風險，不過在改革開放之初，粗放型經濟論調未嘗沒有科學依據。

“只要對地方經濟增長有利，我肯定是全力支持的。”嚴文剛顯然也是實用主義者，雖然沒問出什麼實質性的內容，不過他的態度已經相當明確。

……

當晚，利誠科技在湘粵情招待了鄧州一行。

酒店與定慧寺毗鄰，是如今京城檔次最高的中餐廳之一，周圍各大部委及家屬區遍布，是京城高端餐飲最聚集的所在。

對於湘粵情，陳喬山一點都不陌生，頂着內地資本市場餐飲第一股的光環，也算是聲名在外。

不過做實業的牽扯到資本，結果往往不太好，湘鄂情的沉浮就是最好的例證。

從湘粵情到中科雲網，再到st雲網，做餐飲的跑去玩互聯網，做大數據，搞影視，一連串輾轉騰挪過後，只留下一地雞毛。

現如今，湘鄂情才剛火起來。

店裡主打兩湖菜系，又融入了粵式海鮮，做的就是高端公務宴請，生意自然是做得風生水起，僅是招待鄧州一行人，就花費好幾萬。

活了兩輩子，有着領先十多年的時代記憶，對這種動輒五位數的公務接待，陳喬山打心底是抵觸的，不過當下可沒有八項規定，大環境如此，即便不樂意，他也只能在心裡腹誹兩句，該花的一毛錢都不能節省。

整個晚宴，陳喬山只是作為財務投資人出現，作為5173的運營實體，利誠科技由董其峰在負責，陳喬山暫時還沒有走到台前的意思，他這時也落得輕鬆，晚宴過後，便跟着iDg資本的李驍君前後腳離開。

到家剛過九點，進門就見小五趴在客廳的茶几上寫作業，電視還開着，瞧見陳喬山和嚴小沁進屋，她只是回頭看了兩人一眼，也沒理人。

這顯然不是小五的風格，陳喬山可是提溜着打包盒進來的，裡面是離開飯店前特意要的一份粉藕湯。

湘鄂情是兩湖菜系的館子，如今以粵式海鮮見長，最地道的卻還是這些地方菜，食材普通卻最見功夫，比起那些珍禽海味也不差分毫。

小五也是地道的小吃貨，平常要是見到吃食，肯定比誰都積極，今天明顯有些反常。

陳喬山也不着急，他打開打包盒放在茶几上，頓時便香氣四溢，小wǔbù自覺咽了咽口水，終於還是忍住了，沒有接茬。

“這可是湘鄂情的粉藕湯，你上次不是說好吃嗎，怎麼，不嘗嘗？”陳喬山很是好心地提醒了一句。

哪裡用得着提醒，跟着陳老二四處蹭吃蹭喝，小五早就練就了聞香識美食的本領，不過面對yòuhuò，她仍是不肯就範，滿是委屈地申訴道：“你早就答應過，下午會去學校參加讀書會的，你今天又放我鴿子。”

小五沒有本地戶口，進的réndà附中的國際班，所謂的讀書會，差不多就是西式的家長會，只不過每次只找幾位家長代表，這次輪到小五。

陳喬山下午要去見嚴文剛，自然沒時間過去，這不是頭一回了，他早料到小五晚上有此一出，也早就想好了對策，“伊一姐不是替我去了嗎，再說了，你倆不是挺親的？”

“你是你，伊一姐是伊一姐。”小五可不好糊弄，仗着父母不在身邊，陳老二沒少欺負自己，今天有機會，她可不會輕易鬆口。

陳喬山沒跟小五掰扯，他徑自去廚房拿了個調羹，說道：“這湯擱明天味道差很多，既然你不吃，那我就不客氣了。”

小五頓時不願意了，唯美食不可辜負，這句話陳老二時常掛在嘴邊，她也是極認同的，美食當前，不吃簡直就是犯罪。

她也顧不得找陳老二的麻煩了，當下便把粉藕湯搶了過來，“這是給我的，你都吃過了，還跟我搶。”

陳喬山笑了笑，自然不會跟這丫頭計較，他順手把調羹遞給小五，說道：“你嘗嘗看，味道跟上次吃的有什麼差別？”

面對美食，小五也沒心思跟陳老二計較了，她先小舀了口湯水，品了品滋味，這才又往嘴裡塞了塊粉藕，然後便眯起眼，細細品味，很有點心滿意足的意思，至於碗里的兩塊排骨，她卻是碰也不碰的。

作為吃貨，不光要懂美食，還要知道怎麼吃，毫無疑問，小五算是深得陳老二的真傳。

對於排骨，小五當然也是喜歡的，不管是蒸的、炸的、烤的，還是紅燒、粉蒸、糖醋，都很符合她的口味，唯獨這藕粉湯，滋味全在藕和湯汁上，排骨反倒成了雞肋，炖煮過後，是滋味全無。

嚴小沁這時也湊過來，好奇地問道：“小五，怎麼樣，好吃嗎？”

“還行吧，就是這藕沒上次的有滋味。”小五隨口便給出了答案。

地道的粉藕湯，都是選用的洞庭湖新藕，和小排慢火細煨而成，口感醇中帶甜，清而不素，是地道的江城美食。

如今早過了新藕上市季，食材都是去年的，味道自然差了幾分，一般的食客嘗不出其中的區別，不過對於老饕來說，卻不是什麼難事。

嚴小沁是親自盯着酒店的服務員打包的，畢竟是宵夜，不可能給小五帶太多，期間她和陳喬山嘗了兩口，也沒覺得有什麼問題，陳喬山卻說味道差點意思。

如果只是陳喬山一面之詞，嚴小沁原本是不怎麼相信的。

湘鄂情好歹也是知名的酒店，以兩湖風味起家，總不至於一道地方菜會差火候，不過聽小五也這樣說，她也便服氣了，由衷地嘆道：“你倆還真是親兄妹。”

小五正小口小口地品着，打包盒是最小hào的，攏共就那麼點，以她的胃口，恐怕得再來個三五份才能盡興，不過她也不挑揀，只要是美食，她就很容易滿足。

聽得嚴小沁的感嘆，小五感覺有些奇怪，便問道：“怎麼了，小沁姐，為什麼這麼說？”

“沒什麼，就是感覺你吃東西的模樣跟你二哥挺像的。”嚴小沁的話很是含蓄，以吃貨自居是一回事，可要當面說人家是吃貨，總是感覺有些不太好。

陳喬山卻是看穿了嚴小沁的想法，他笑了笑，沒吱聲，吃貨也是有傳承的，想當一個合格的老饕，不是簡單的胡吃海塞就成，還得懂得其中的門道，毫無疑問，小五已經初窺門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