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度c小說網

“正殿這邊兒除去那幾駕梯子,就沒別的東西好偷了,夜裡查的……查的也就鬆了些。”

“大人,不是卑職想要推卸責任,實在是這差事難辦啊,寒冬臘月的,晚上人手也不夠,總共才三個人守夜,這偌大的……”

“是是是,卑職明白、卑職明白!說正事兒、說正事!”

“眼下正在修東西兩側的偏殿,正門這邊兒是反鎖着的,平時也沒人進出,所以直到辰時過後,幾個力巴過來搬梯子,才發現有具無頭屍掛在上面。”

“然後他們就把卑職叫了過來,卑職見出了人命大案,立刻讓人通知了上官,然後又派人去順天府報了案。”

“順天府拖拖拉拉的,趕到這邊兒就快中午了,結果還沒來得及開始查,就又聽說案子轉給大理寺了,當下就……”

“啊?木材?木材當然有!就堆在後院那邊兒,都是上好的料子,所以晚上值夜的就在那附近歇腳。”

“有沒有被動過?這……這得問昨晚當值的。”

戶部營繕司主事馮應龍。

…………

“昨晚是小人當值來着。”

“不不不,小人就是在戶部掛了個名,算……算不得官身。”

“昨兒……昨兒我們主要轉了後院和東西兩側,因這邊兒實在沒什麼好偷的,也就落下了。”

“大人明鑒,可不是小人獨個兒這麼干,別人當值時也……”

“木料?應該沒人動過吧?咱們巡夜的時候,屋裡都留個人,按理說……”

“什麼都瞞不過大人,昨兒正是小人在後院留守。”

“不不不,那院里還養了條狗,就算小人眼瞎耳聾,狗總不至於一點反應……”

“誒?!好像是叫了幾聲,可我出來轉了轉,也沒瞧見有人,再說沒過多會兒,那兩個值夜的就已經回來了。”

“狗叫的時候?應該是三更……三更剛過去一兩刻鐘吧?小人實在記不真切了。”

掛靠在工部名下的小工頭林保田。

…………

“大老爺明鑒,咱們哪知道該巡那兒不該巡那兒?老爺們讓去那兒,可不就去那兒么?”

“昨晚也沒聽見什麼不對勁兒,誰成想這就鬧出人命了!”

值夜更夫。

…………

“正殿這邊兒,差不多是兩個月前完工的。”

“那幾駕梯子,是上回宮裡派人來驗收的時候抬過來的,放這兒也有六七天了吧。”

“前幾天修的是偏殿,有幾駕梯子就夠用了,打今兒開始要修迴廊,梯子是越多越好。”

“這幾天也沒見有陌生人來過……”

馮應龍。

…………

問完幾個主要相關負責人的口供,又同衙役們錄的其它口供做了對比,陳敬德也恰好帶着魏益的交代,以及大理寺的兩名仵作趕了過來。

按規矩原是要送回大理寺進行勘驗的。

不過孫紹宗對於這兩個仵作的業務水平,卻實在不怎麼放心。

又搭着他們隨身帶了驗屍的器具,孫紹宗便乾脆命人就地取材,在後院工棚里搭了個簡易的驗屍台。

孫紹宗就橫坐在工棚門口,一邊留心裏面的解剖過程,一邊同陳敬德、黃斌二人議論案情。

整個過程之中,那少天師帶着兩個中年道士,一直是冷眼旁觀。

孫紹宗倒也沒有刻意驅趕他們,擺明態度這種事,有之前那一番衝突就足夠了,沒必要非把人往死里得罪。

當然,因為有這三個外人在,孫紹宗剖析案情時難免有所保留。

“大人。”

正自邊邊角角,匯總着現場的種種細節,工部派駐在此地的監工:正六品營繕司主事馮應龍,就巴巴的趕了過來。

這馮應龍約莫三十齣頭的年紀,正六品的官職雖算不得出挑,可能負責總攬這樣的大工程,卻也稱得上是工部的實權人物。

不過面對孫紹宗,他這點‘成績’就顯得不值一提了,尤其剛攤上一樁通了天的人命大案,前途也是難測的緊。

故而他將態度擺的極低,離着還有兩丈來遠,那腰板就直往下垮,等到了孫紹宗面前時,弓的就像是脊梁骨上扣着口鍋似的。

雙手高舉過頭頂,將一份新抄錄的人名單,送到了孫紹宗面前:

“大人,卑職已經按照您的意思,將上次宮裡驗收完之後,曾來上工過的所有人,全都謄錄在上面了。”

頓了頓,又進一步補充道:“其中請過假的,還有做了幾日,後面不用來的,全都用硃筆圈注。”

孫紹宗不置可否的點了點頭,將那名冊接在手裡掃量了一眼,發現上面約莫有七八十個名字,被硃砂筆圈注的,則約莫佔了一成多。

萬幸啊!

幸虧這案子是入冬後才發生的,主體修建任務都已經完成了,只剩下些邊邊角角的技術活兒。

否則要是早上兩個月的話,這名單的範圍,起碼要擴大五六倍不止!

“大人。”

正慶幸着,那馮應龍又小心翼翼請示道:“還有什麼事情,需要卑職去做的嗎?”

孫紹宗擺了擺手:“馮主事,你我並無統屬關係,這卑職二字就不必再提了。”

“大人有所不知。”

那馮應龍一聽這話,忙賠笑道:“卑職原在賈國丈身邊做事,時常聽聞大人的豐功偉績,故而早對大人景仰已久,這一聲‘卑職’可說是心甘情願、求之不得。”

原來竟是賈政的舊部。

這官場可真是說大也大、說小也小。

雖知道他是刻意攀關係,但既然有賈政的舊日情面,孫紹宗的態度也便和藹了些,同他扯了幾句閑篇,才將其打發走了。

等馮應龍走後,孫紹宗低頭打量了那名冊半晌,又要了筆墨紙硯,在紙上寫寫畫畫。

陳敬德和黃斌,自然不敢打攪他。

可那少天師憋了這許久,卻終於有些窩不住了,同身邊兩個中年道士交代了幾句,忽的揚聲道:“孫大人,你也問了這許久了,可曾查出……”

不等他把話說完,孫紹宗忽的長身而起。

因之前已經吃了虧,這少天師下意識的退了半步,手按長劍一臉的警惕。

誰知孫紹宗看也沒看他一眼,徑自招呼黃斌道:“黃捕頭,隨本官進去看看驗屍結果。”

黃斌領命,同樣是看都不看那少天師一眼,躬身跟着孫紹宗進到了工棚裡面。

“可惡!”

少天師頓時大怒,差一丟丟就又要拔劍,卻被兩個早就準備多時的中年道人,一左一右的及時‘勸’住。

那少天師雖息了動武的意思,卻還是忍不住抱怨道:“前幾日去忠順王府,連忠順王對我等都是客客氣氣的,他一個小小的少卿,有什麼好囂張的?!”

兩個中年道士陪着笑,卻並不曾應他這話,反倒是其中一個請示道:“少天師,咱們要不要跟進去?畢竟宏元真人有交代,讓怎們盯緊了官差的一舉一動。”

少天師聞言,皺着眉頭望向工棚裡面,半晌卻又把英俊的面孔往旁邊一撇,冷笑道:“要去你們去,小爺懶得看那姓孫的冷臉!”

兩個中年道士見他雖是一臉桀驁,細看卻早失了血色,不覺都有些無語。

互相對視了一眼,其中一名道士便跟了進去。

不過沒多會兒功夫,那道士又面色蒼白的退了出來。

雖說平時做法事時,沒少見過屍首,可這開膛破腹捋腸子的場景,卻還是生平首見。

那少天師見他狼狽的模樣,翻着白眼嘟囔了句‘沒用的東西’,心下卻是慶幸無比。

與此同時。

眼見那道士跌跌撞撞的逃了出去,黃斌咧嘴一笑,啞着嗓子道:“大人,您讓馮主事收集工匠們的名單,可是懷疑其中藏有內鬼?”

孫紹宗回頭撇了他一眼,順勢把手攤開:“方才畫了什麼,拿來我看。”

黃斌忙把記錄口供的小冊子遞了過去,卻只見上面畫了幾個獐頭鼠目的男子,在那正殿門前扛着梯子,對那無頭屍首指手畫腳。

不過整幅畫所用筆墨最多的,卻不是活人、更不是屍首,而是被他們扛在肩頭的梯子。

果然是個聰明的!

孫紹宗之所以會懷疑有內鬼,也是因為這幾駕梯子。

兇手早不早、晚不晚的,偏偏選在工匠們要用梯子的前一天作案,若說只是個巧合,恐怕難以解釋清楚。

“那你覺得。”

孫紹宗把那手冊拋還給他,進一步考校道:“在這七八十人里,咱們該從何處着手查起?”

“當然是那些打下手的力巴!”

黃斌毫不猶豫的回答道:“小人方才已經打聽過,力巴和工匠之間並不怎麼熟悉,而力巴們通常來說,對那些精細活兒幾時能完成,接下來又要做什麼,都是不甚了了。”

“若那內奸藏在裡面,必然要提前打探清楚,故而這些力巴們的嫌疑,是最容易排查出來的!”

這黃斌即便在後世的xíng警隊伍里,也算得中上之姿了。

而在幾乎沒有接受過多少專業訓練的衙役里,更稱上是拔尖人物!

可惜他出身太低,又大字不識的幾個,這輩子除非是立下軍功,否則最多也就在**品徘徊了。

心下惋惜着,孫紹宗把方才寫的東西交到黃斌手裡:“那就按照你的意思,先帶人分頭查問那些力巴這上面的幾個問題,給我挨個問一遍。”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