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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葉青程又去長公主府將葉青殊接了回來,便留在芍藥小院用晚膳。

晚膳過後,兩人移步花廳喝茶,葉青程將宣茗的話轉述了一遍,感嘆道,“以我看,這位衡陽郡王對文貞確乎一片真心,就這般錯過,倒有些可惜”。

葉青殊輕哂,沒有接話,葉青程和宣茗只打了個照面,不敢將話說的滿了,便也笑笑,揭過了這個話題。

第二天一早,葉青程將葉青殊送到支國公府小住,自己只去給老國公和支老夫人請了安,便回了葉府,專心讀書不提。

天氣越來越冷,很快就進了臘月,葉青殊收到葉守義的來信,說是已經啟程趕回京城,遂拿着信去和支老夫人辭別。

支老夫人十分不舍,可一來葉守義他們馬上要回來,二來,年關也要到了,葉府中要忙要準備的瑣事太多,總不能指望葉青程一個大男人吧?

支老夫人只好紅着眼應了,葉青殊就哄她說,等葉守義回來,和支氏、葉青靈一起來看她,又說過了正月十五,和支氏、葉青靈一起到支國公府來小住。

支老夫人才開了笑臉,打發人去準備年節用的東西給葉青殊帶回去。

葉青殊辭別了支老夫人,又去了舒氏的院子。

舒氏正帶着幾個管事嬤嬤算賬,進了臘月,各種事都要忙起來了,當家主母們個個都恨不得分出三頭六臂來才好。

舒氏見了葉青殊,擺手免了她行禮,“阿殊怎的這時候來了?”

“父親已經啟程回京城了,我這就要回葉府了,來跟舅母辭行”。

舒氏一怔,揉着脖子站了起來,嘆道,“這時間過的真快,珍珠,去將我給阿殊備的過年衣裳和首飾都包好”。

又問葉青殊,“葉府那邊可來人接了?”

“兄長遣了小廝來,說過會親自來接我回去”。

舒氏笑着挽起葉青殊的手往外走,“那就好,你還要去跟你表哥辭行吧?我看賬本看的眼都花了,正好偷偷懶兒,和你一起走走”。

兩人一路說著閑話進了沁蘭苑,遠遠見支其華坐在勤徑齋臨窗的書案上低頭寫着什麼,免了小廝通報,進了勤徑齋。

兩人剛進門就聽支其華不悅的聲音傳來,“怎的找到現在?”

“奴才記得就在這附近的,爺您再等等”。

石墨的聲音有些遠,想是在勤徑齋最里側,葉青殊笑道,“在找什麼?”

支其華聞聲抬頭,露出一個溫雅的笑來,擱下筆,“母親,阿殊”。

葉青殊上前推着他靠近舒氏,“在找什麼?”

“《我聞摘錄》,”支其華搖頭嘆氣,“石墨還是太毛躁了,這都找了快半個時辰了”。

“你這勤徑齋這麼多書,要找那一本談何容易?”

葉青殊說著熟門熟路的走到第六排書架,踮起腳,從第四層精準的抽出一本薄薄的書冊來,拿着走到支其華身邊,“是不是這本?”

支其華接過,嘆氣,“你瞧,可不還是石墨太毛躁了,他管着這勤徑齋都七八年了,竟還比不上你熟悉”。

石墨滿頭是汗的跑了過來,“爺恕罪,奴才——”

葉青殊笑嘻嘻開口,“表哥,我替石墨求個情成不?畢竟表哥不能指望天下人都能跟阿殊一樣聰明絕頂過目不忘不是?”

支其華失笑,“這三年沒怎麼見你長個子,原來吃的東西全長到臉皮子上去了”。

葉青殊就抱着舒氏的胳膊晃,“舅母,你看錶哥,我替他找到了書,他不謝我就算了,還笑我個子矮,臉皮厚!”

舒氏見小兄妹倆互相打趣,也是滿臉的笑,安撫拍了拍葉青殊胳膊,“好好,是表哥不對,過後看我罰他!”

葉青殊就朝支其華揚眉一笑,支其華搖頭笑笑,擺手示意石墨退下。

石墨如蒙大赦,“謝爺,謝表姑娘”。

石筆端了茶水點心來,葉青殊扶着舒氏坐上上首,和支其華說明來意,三人說了些閑話,葉青殊起身告辭。

舒氏也站了起來,“我和你一起,那些個賬還等着我回去算呢”。

支其華將兩人送到沁蘭苑院外才迴轉,葉青殊開口問道,“舅母,要不要叫滑竿?”

她等了一會,卻沒聽到舒氏回答,詫異抬頭就見舒氏扭過臉仰着頭看天,淚珠卻如斷了線的珠子般源源從她尖尖的下巴滑落。

葉青殊一驚,伸手抱住她垂在身側的右臂,“舅母,怎麼了?”

舒氏搖頭,淚水卻涌的更急了。

葉青殊一跺腳,“我去叫表哥!”

舒氏忙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哽咽道,“阿殊,沒事,我就是見你們兄妹和睦,高興的”。

葉青殊肅容,“舅母,我不是小孩子了”。

所以,別想拿着這些糊弄小孩子的話來糊弄我!

舒氏伸手胡亂擦了擦眼淚,“真的沒事,你是個好孩子,只可惜你表哥命苦——”

葉青殊見她連抽帕子都忘了,直接用手背擦臉,更加着急,“舅母,你——”

舒氏重重一按她的手,“我真的沒事,程哥兒來了,肯定先去給你外祖母請安,你去榮安堂等着他,我先走一步”。

舒氏說著掙開她的胳膊,快步走了,常嬤嬤、珍珠等伺候的人,因怕擾了她和葉青殊說話,落下了一段距離,見了忙也快步跟了上去。

葉青殊有些茫然的留在原地,看着舒氏微微顫抖的身影漸漸遠去。

這幾年,舒氏瘦了許多,削瘦的雙肩因着控制不住的哽咽不停的聳動着,似是不堪雙肩上承受的重量。

在她的印象中,舒氏一直是大方的、利落的、能幹的,上一次見她失態還是上輩子支其華剛出事的時候……

葉青殊站在原地看着舒氏離去的方向出神,半晌都沒動。

此時,如果是杜鵑伺候在側,定然要勸,以免惹來閑話,畢竟這還在沁蘭苑門口呢!

葉青殊翻過年就十三了,這般大白天的杵在還未成親的表哥門口,可夠那些個碎嘴的嘮叨上個三年五載了。

可惜,她出門一向只帶着個木訥嘴拙的芳草。

芳草一點沒覺得葉青殊站在沁蘭苑門口發獃有什麼不妥,微垂着頭侍立在葉青殊身後,亦是一動不動,十分的盡忠職守。

好在,支其華不像這一主一仆這麼缺心眼,很快就得了消息,趕了過來,彷彿沒發覺異常般問道,“阿殊?是落下什麼東西了?”

葉青殊慢慢扭過頭,支其華秀雅溫和的面龐如春日最溫暖和煦的微風徐徐拂開她眼前的迷霧——

“沒事,我就是見你們兄妹和睦,高興的……”。

“真的沒事,你是個好孩子,只可惜你表哥命苦……”

“問他,他只咬定了一句,不肯耽誤人家姑娘,不是舅母不自謙,華哥兒如今雖不能走了,但人品氣度放那兒,又有幾個姑娘不願被他耽誤的?可他偏偏就盯着個耽誤說話,你說可不是愁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