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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家小院此時已經是寂靜無聲,便是下人們也都去睡了,洪生親自給阮鈺和阮七郎開了門,把他們迎進了內院。

此時,阮九和鐵蛋已經被安置到冷嘯的房裡睡了,蘇蘇還答應兩人,在家裡也給他們收拾出一間屋子來,偶爾可以過來住一晚。

洪笙在別的女人身上不開竅,但是在蘇蘇身上,似乎用盡了他所有的柔情。

他一眼就看出蘇蘇大概是想和表兄單獨說幾句話,所以拉着阮七郎來到院子里——欣賞月亮。

要知道,即便是六月天,哈密的晚上也是很冷的,阮七郎又不像洪笙,身上又是夾衣又是錦袍的。他身上除了一套中衣,就是粗麻布的短打,那滋味,怎一個酸爽了得!

為了避嫌而大門四開的花廳,蘇蘇和阮鈺對視了半天,皆抹了一把眼淚。

蘇蘇親手給哥哥倒了杯紅棗溫湯,“大晚上的喝茶要睡不好的,哥哥喝這個吧。我看你臉色不是太好,以後得多補一補。”

阮鈺接過杯盞,清亮的溫湯里不僅漂着幾顆紅棗、幾顆枸杞,甚至還有兩片党參。

姨娘還在時就常喝這個,阮鈺見了,覺得剛見妹妹時那種陌生感,果然是好久不見的錯覺。

蘇蘇自然不知道,六郎在某一個瞬間敏銳的感受到了她的秘密,但也幸好只是一瞬間,眨眼間就被淹沒到時間的洪流里。

阮鈺又像回到理國公府的凈塵居,姨娘在煮茶,妹妹總是神秘兮兮的嘴裡念念有詞,似乎是在背誦什麼。

這會兒,阮鈺已經知道了,妹妹背的是姨娘生母家裡代代相傳的香方,傳女不傳男,姨娘在臨終前告訴了他,主要還是怕妹妹年紀太小,不明白其中的珍貴和懷璧其罪的道理。

他原本是想等妹妹再大些便告訴她,主要是妹妹心思敏感、怯懦多愁,他就怕告訴她後,心裡有壓力,一個受不住病了就不好了。

哪裡知道還不等他告訴妹妹詳情,京城變天了,阮家頃刻間就大廈傾塌,父兄們被直接投入死牢,他都沒能見妹妹一面,就被流放西北……

何日歸家洗客袍,銀字笙調,心字香燒,流光容易把人拋。紅了櫻桃,綠了芭蕉。

“我們兄妹八年沒見,難道就這麼默然到天明不成?”

蘇蘇強裝出笑意,低聲道。“哥哥和我生分了!姨娘去了,哥哥也離開了,我雖得遇恩人相助,有宋老夫人疼愛,不缺吃不缺穿,但一顆心總是空蕩蕩的。知道能嫁給洪笙,來到西北,我最高興的卻是終於離着哥哥近一些了。”

阮鈺伸伸手,想摸摸妹妹的頭,卻發現他們都長大了,十三娘都嫁人了,再也不是那個追在自己身後叫着“哥哥、哥哥”的小糰子了。

阮鈺用手使勁搓了搓臉,發現自己在看到十三娘的時候,彷彿又成了了那個被人贊為“玉郎”的理國公府庶子,有些天真,有些正義感,有些驕傲,還有些自卑和怯懦。

但那些沒用的東西,自己明明早就扔的一乾二淨了。

阮鈺似哭似笑的呢喃了一句“越活越回去了”,這才對蘇蘇道:“十三娘,哥哥還不如你勇敢。”蘇蘇伸手握住了哥哥無力垂下的雙手。

雖然聽不見屋子裡兩人說什麼,但一直有偷瞄的洪笙和阮七郎在這一瞬間,頗有些心酸的感覺。

洪笙覺得或許多個“大舅子”也不是什麼好事了;阮七郎想到昨天蘇蘇的女王樣和今天六哥的“弱雞樣”,感覺他們以後的首領要變了,卻依舊不是他。

寶寶心裡苦,但寶寶不說……

而客廳里,阮鈺終於智商上線了,與妹妹長話短說,將“表兄是個什麼鬼”弄明白了,還知道了渣爹給他們留下了大把的遺產,光他和妹妹就有三十多萬兩銀子。

這會兒他倒是不擔心妹妹沒什麼嫁妝了,因為就算理國公府沒倒,十三娘作為庶女,公中出五萬兩的嫁妝就頂了天了。

“七姐姐給我的那些銀子,拿出五萬兩,就當是哥哥和姨娘給你的嫁妝。”

蘇蘇聽到哥哥提到蘇姨娘,就知道這事兒無法拒絕,笑道:“哥哥,如今妹妹可是小富婆了,以後我養你。”

阮玉終於露出了一副笑模樣。

“剩下的銀子你先收着,凜哥兒身體不好,我寫給你一張藥方,你幫着多買些藥材來。”

以前有錢也弄不來那些藥材,後來連銀子都沒了,如今這筆銀子來得正是時候。有了蘇蘇幫忙,終於能讓凜哥兒吃上對症的葯了。

蘇蘇沒問凜哥兒的身體為何會糟糕成這個樣子,因為一看哥哥並不想說。

所以只擔心的道:“要不要找個大夫給凜哥兒再看看。”一副藥方吃多久,中醫可是很講究的。

阮鈺搖搖頭,太打眼了。“秦都司每月都會叫人偷偷給凜哥兒把脈,藥方一直沒變,都是些溫補的藥材,只藥材不好多帶。”

所以那副葯,凜哥兒總共也沒吃上十副,便是後來喝的最次的補藥,他們都得叫人查了又查,生怕被人做了手腳。

凜哥兒受傷兩年了,一年一年下來,身子越來越不好,可他們卻只能眼睜睜的看着。

秦都司和秦夫人做的已經夠多了,也儘力了。上面那個瘋子是皇帝,即使他們在也不想承認,也必須承認,“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為王臣。”

蘇蘇見此也不再多問,只把哥哥帶到書房。阮鈺闊別八年再拿起湘妃鑲牙紫毫筆,看着京都松竹齋的十景紙箋,久久才落下筆來。

而書房外,從暗搓搓偷瞄到不知何時隔着玻璃光明正大看的洪笙和阮七郎皆是表情各異。

洪笙覺得拿起毛筆來的阮六郎似乎像沉澱下來只剩精華的美酒,歷久彌香;又像蒙塵的明珠,終於拭去了那層浮土,散發出柔和清亮的光。

但他卻沒來由的煩躁,只因為在阮六郎身邊磨墨是蘇蘇。兩人之間的氛圍融洽到周邊的一切似乎都不存在一般。

不該是這樣的!蘇蘇與阮鈺不過才相認,甚至不久前才知道彼此的存在。怎麼會像多年不見的兄妹一般?

兄妹?兄妹!看着兩人三分相似的容貌卻有七分相似的氣質,洪笙不敢再想下去。

而阮七郎只感覺眼眶都有種酸澀的感覺,他們都快忘了那段最快活的青蔥歲月。

他迅速低頭,抹掉了一滴眼淚,抬頭間便看到臉色不是太好的洪笙,然後幽幽的來了一句,“我六哥少時便有玉郎的美稱,京都貴女們贊曰‘謙謙君子,如玉無雙’。”

看着臉色更是難看的洪笙,阮七郎頗有一種“看到你不開心我就開心”之感。

阮鈺怕引起別人的懷疑,並沒有在洪家多待,和七郎分別抱上已經熟睡的九郎和鐵蛋兒,拿着蘇蘇準備的包袱,趁着夜深人靜回去了。

而直到臨別,兄妹兩個都默契的沒有提過自己的過去,或是苦難或是開心,那些沒有彼此參與的過去,並不適合在這個時候提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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