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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人不知道,但馮浥塵卻最是清楚不過,平安大長公主活着的時候,最喜歡的樂器就是塤了。

記得當年,昌盛帝還是楚王的時候,也曾和太平大長公主塤箎合奏過,當時聽的人無不覺得配合完美,天衣無縫。

不然,當時晚上王琳芝讓兩人上去奏那高水流水的時候,昌盛帝也不會這麼在意了。

不過當日那首《高山流水》取材於“伯牙鼓琴遇知音”,雖然是用塤吹出來,但氣韻自然,調達抑揚高下,意味無窮,節奏清新明快,不像《山鬼》這般低沉、滄桑、哀怨、凄涼,加之昌盛帝想起了已逝的平安大長公主,心裡難免存了一股悲切沉痛的懷念之意。

昌盛帝那一晚破天荒的沒再留宿崔皇后那裡,而是獨自宿在了太極殿。

這一晚他想了許久,失眠了整整一個晚上。

“帶個太醫……去看看琅琊郡主……若是還有氣息,速替她醫治吧。”第二天一早,昌盛帝這麼吩咐馮浥塵道。

皇上都賜了毒酒的人,也喝下去了,還能怎麼著?

清陽公主選在第二天進宮,肯定是顧念着家裡的兒子和孫子,所以連王琳芝的死訊也一直瞞着罷了,等到過了十天半個月,再將人安葬了。

早夭的小娘子,又不曾嫁人,連墳都不能留,更不說葬在王家的祖墳里了。

唉,可憐哪!

不過想到王琳芝當時指責昌盛帝那勁頭,馮浥塵便又覺得她死得不冤了。

這膽肥的小丫頭,竟然連曾經的皇后都能動手腳,還能讓皇上對之前做過的事認錯,過後必定會被清算。

現在皇上讓他過去看看,那他便放棄手上的一切事情過去看看,就當為皇上討一個心安吧。

於是馮浥源塵直接將太醫院的陳掌院叫上,去了公主府。

清陽公主木然地見了他們。

馮浥塵心中覺得王琳芝必死無疑,但是該怎麼做還是要怎麼做,“陛下口諭,讓陳掌院好好替郡主治病。”

也不知是真治病還是假治病!

清陽公主氣得差點吐一老血出來。

可是想到女兒特意讓她送人去崔皇后那裡,心中便隱約帶了些期盼,希望是那兩個舞伎起做用了。

可她心裡卻更緊張了,若是讓陳掌院看了,豈不是知道王琳芝中毒沒那麼深?

萬一皇上再反悔怎麼辦?

可皇命不得違,她有硬能頭皮對他二人做了一個請的姿勢。

陳掌院給王琳芝診過脈,心中便琢磨開了。

之前一點都沒有聽到這位琅琊郡主生病的消息,可今日一見,臉色卻出奇的差,人更是中了鶴頂紅!

之前皇上下旨讓王琳芝和親的事,陳掌院心中便覺得清陽公主失寵了,但中秋佳節,皇上卻賜了王家不到三歲的小兒一個正五品的官職,這等榮耀也沒誰了。

他心中便又覺得,大抵皇上是太過關心這名琅琊郡主了,所以才特意過問她的病情。

陳掌院低頭沉思了一會兒,才皺着眉頭看了馮浥塵一眼,“郡主這是中了毒,需要靜養個一年半載,慢慢也就好了。”

雖然陳掌院不清楚這位琅琊郡主是如何中的毒,但卻一點也不想了解這些天潢貴胄家裡的陰私事,既然皇上都這麼緊張了,他再說對方中毒不深,馬上就會好了,豈不是把皇上和公主府都得罪了,倒不如說得嚴重些,再治好也是功勞一件。

陳掌院說完,又拈鬚交待道:“這毒性非常烈,請公主還是別再假他人之手了,就讓老臣為郡主盡一份力吧。”

若不知道的人聽了,還會以為王琳芝馬上就要死了呢!

可清陽公主卻沒有心思計較這些,只木然地道:“那多謝陳掌院了。”

等將他二人送走,清陽公主便俯在了女兒身上,“皇上這是禁你的足了?”

王琳芝笑着搖頭,“我覺得不對!”

清陽公主細細一想,也明白過來,“本宮一臉嚴肅,他自然不好說你這病無大礙,索性說你要靜養,又不許其他人診脈,這是怕別人知道了。”

眼前的危機總算結束了,可清陽公主不由又擔心起來,“會不會是之前那大夫看得不準?”

王琳芝只呵呵地笑,等清陽公主起來,一下子從床上跳到了地上,狠狠地蹦了幾下,“阿娘看看,女兒好着呢。”

可陳掌院已經那麼說了,王琳芝只能繼續躺在床上,偶爾也會出去晒晒太陽,幾乎快悶出病來。

清陽公主和小薛氏將一概宴會全推了,只在府上陪着王琳芝,對外只說她是病了,需要靜養。

八月很快地過去了,馬上到了九月。

清陽公主的心又變得格外惆悵起來。

再這麼靜養一年,女兒就已經十九,還往哪兒去找合適的親事!

真是讓人日也愁,夜也愁。

*

顧家。

向夫人接到了兒子的親筆信。

厚厚的一大疊,裝了整整四個信封。

不過向夫人已經習慣了。

二兒子每月寄一封信回來,那上面可真是詳細得很,三餐吃了什麼飯,在街上看到了什麼好玩的,和兄弟們去哪裡打了獵,街上的小販穿的什麼衣裳,天氣如何……反正就是囉囉嗦嗦的一大堆就是了。

顧大人看過,氣得直瞪眼睛,“也不知道你兒子是去做什麼,整天不學無術!”

向夫人將信往桌上一丟,“只是我兒子,不是你兒子?我兒子這叫聰明,營里的事屬於軍事秘密,自然是不能說的,能說的可不就是這些?

咱們看到這些,自己就可以猜出到邊關目前沒有敵人,他們一切安好,這不就足夠了?”

顧大人嘿嘿地笑:“夫人的兒子自然到處都是好的。”

向夫人撇嘴:“你怕我埋怨他,所以才故意埋汰他,還當我不知道?”

顧大人老神在在地拈鬚,“那夫人再想想,為夫現在在想什麼?”

向夫人嗔他一眼,“自然是那小子的親事了!之前他可沒寫信寫得這般多,現在就是想着人家小娘子頭上的親事沒了,他自己也清白了,想讓我這個做娘的出面去給他開口提親唄!”向夫人說完,甚是奇怪地看了丈夫一眼,“難道你就不怕?”

顧大人:“怕什麼?”

“老爺難道不怕皇上怪罪咱們?”

顧大人呵呵地笑,“怪才更好。這才說明我顧某人至性至情!”

向夫人一臉好奇:“此話怎講?”

“賜婚章二娘子之前,為夫已經告訴過皇上,咱們私下和清陽公主商量好了,但皇上硬要說孫將軍先答應了章家,師命不可違,還說兒子用了人家的兵書。”

開口的又是皇上,若他再不同意,就成了無情無義之人了,只怕馬上就要獲罪。

他不怕獲罪,但卻覺得事情還沒到那種地步,索性將事情告訴了兒子,若他有辦法解決,做老子的就支持他,若是他自己沒手段,老子能幫的也有限,倒不如早些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