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度c小說網

夜風從跑馬山的鬼市中呼嘯而過,吹到了深處的小樓前,把門頭上的白紙燈籠,和門前插着凌亂招魂幡一陣搖晃。

樓中的鬼市市主問完那句話後,舉目朝着樓外望去。

影影綽綽的樹影下,布天蓋地而來的黑暗中,點點燈火猶如落地星辰,點綴在林間樹蔭里。

螢螢之火,隨風翩翩飛舞草木之間。為彌散着恐怖氣息的鬼使,平添了幾分秀麗和清幽。

“你要找這張蛇皮,是知道了蛇皮的另一個傳說了吧。”鬼市市主目視着樓外,輕聲問到。

木青冥抿了口茶,點了點頭。

“百幻圖啊,百幻圖。多少人都以為它只是一個鮮為人知的傳說而已,我說過這不是傳說,卻也沒人信。木少爺還是我遇到的第一個,相信此物存在的人。”也抬起茶杯的鬼市市主,自顧自的笑了笑後,自言自語道:“當年楚將庄蹻入滇,打到滇池邊後打算返回楚國報告,恰逢此時秦國攻打併奪取楚國的巫郡、黔中郡,道路斷絕不能通行,因而留在滇池邊。庄蹻就靠手上的軍隊在滇地稱王,建立滇國政權。但為自保,僅僅靠叢山峻岭的阻隔,和數量不多,武器落後的滇軍遠遠不夠。大祭司就給他出了個注意,取黑鱗蛇皮製作出吸納抽離靈魂的百幻圖,又可以用此圖製造強大的幻術,迷惑敵人,以求自保。因此就有了大祭司南營村斬巨蟒的舉動;明明充滿了私慾,卻傳說成了大公無私的救人之舉。真有這心,早幹嘛去了?”。

話說到後面,充滿了不滿的埋怨。就是他一直轉頭目視着樓外,樓中燈火又不明亮,木青冥和墨寒都看不清他臉上神色而好奇。

一直聽着她講述故事的墨寒,也對這百幻圖有了新的了解後問到:“大和尚,那這百幻圖曾經用過嗎?有沒有什麼古籍記載了它的效果?”。

“當然有的,夫人。只是這些書現在都成了孤本,有幸都被我收藏了。”收回了目光的鬼市市主,掃視過木青冥和墨寒的臉:“效果還是不錯的,古滇國使用過三次,完美的阻擋了哀牢古國和秦國的進攻,以至於把滇國國祚,延續到了漢武帝時期。這些書本我可以送給木少爺,免費贈送不要回報。”。

說罷他就站起身來,請木青冥們先用茶後自己朝着樓上緩步走去。

看着他有點蹣跚的步履,木青冥瞧瞧問妻子道:“你有沒有發現,今天的他氣息紊亂,說話也不再是中氣十足了?”。

“生病了吧?”墨寒點頭着,小聲的回了一句。

天人還有五衰,更何況他們只是奇人異士,也逃不過生老病死。世事無常,就算鬼市市主,他這種死而復生的身軀,也有着他自己獨特的病。

許久之後,鬼市市主折身而返,手中多了幾卷古老的竹卷,捲起抱在胸前。他依舊是步履蹣跚,下個樓梯也是費盡得很,足足走了片刻,才從那不過十來台的台階上走了下來:“但是木少爺,如今你已經找不到百幻圖了。它,確實已不復存在。”。

木青冥猛然詫愕,瞪大雙眼中,流露出了不可思議的目光。

好不容易來到鬼市,聽到了鬼市市主也知道百幻圖的消息。一個多月來都沒有頭緒的木青冥,放佛是在黑暗看到了一束光芒。

可鬼市市主現在說出的這句話,卻湮滅了木青冥的所有光芒和希望。

“滇國後期,國中祭祀不學無術,空有虛名。百幻圖被人從祭祀住處盜走燒毀,所以武帝的大軍才輕易的攻陷了昆明,有了‘漢習樓船’這件重大的歷史事件。”鬼市市主走到桌子邊,把手中竹卷放到了桌上後,翻找一番,抽出其中一卷在木青冥和墨寒眼前展開:“據民間記載,黑鱗巨蟒皮為水,火不能盡融,最後還是留下了其中兩塊巴掌大小的蛇皮,也是蛇皮上加持了巫術最多的地方。”。

展開的竹卷,每一道竹條上都刻滿了密密麻麻的纂書,刻痕里的墨跡已然剝落不少,顯得每一個字都斑駁。因其漢初使其漢承秦制,初用篆書,這竹卷應該是秦末漢初的東西。

“這就是記載了,最後那兩塊蛇皮的下落。”在鬼市市主略顯蒼老無力的聲音中,木青冥和墨寒順着他滑過竹簡,枯瘦如柴的手指處望去,看到了:“貨郎得之,以皮製貨郎鼓。”的簡單記載。

“這麼說,百幻圖已經被製成了一面鼓?”木青冥覺得今天心跳很快,可能是驚喜和驚嚇,還有驚愕並行,接踵而來的緣故吧。

“對。”坐下的鬼市市主微微頜首,緩緩說到:“一面貨郎鼓。所以時至今日,斬殺黑鱗巨蟒的神話傳說中,斬蛇的人演變成為了一個貨郎。”

夜色深沉,黑竹溝中的迷霧並無退去的跡象,依舊濃郁的迷霧橫在山林之間,模糊一切。也在這靜謐的山林之中,鋪開了朦朦朧朧。

木山巙滿懷複雜心情的走進了西跨院,又滿腔五味雜陳的走了出來。他沒有問出肯定的答案,卻得到了另一個不一樣的答案。

木山巙心中充滿了疑惑,他不知道是該相信自己調查過程中聽到的,還是相信母親說出的了?

確實,如果是他母親不想要木青冥活着,不必等到木青冥都三百多歲,道行非同小可時再來動手。

可是長生道卻是需要木青冥的魔氣,這又不能證明木余氏的話是真的。

也許橫在這個事情的真相前的謎團,就像是木山巙眼前彌散開的迷霧一樣,朦朧又模糊不清。

他一言不發的邁步朝前,輕車熟路的在霧中找到了自己居住的正屋位置,邁過門檻後朝着屋後而去。

門外候着的弟子,順手給大門關上。

來到後屋中,木山巙只見妻子木羅氏,坐在床榻對面的桌子前,藉著桌上銅燈中明亮的火光,仔仔細細的疊着桌上散落的小孩衣服。

“又是木青冥小時候的?”木山巙徑直的走到妻子身邊坐下,提起了桌上茶壺給自己倒了杯水:“他現在也穿不下了,疊它做什麼?”。

窗外箭竹篩風弄月,映照在窗紙上的竹影搖曳幾下。

濃霧之中濕氣彌散,陰寒順着門窗縫隙入屋而來,卻在進屋之後如泥牛入海,化為虛無。

“我新做的。”木羅氏的目光,始終盯着那些小衣服,緩緩道:“免得墨寒要是忽然有了孩子的時候,手忙腳亂的。”。

“操閑心。”說是這麼說,木山巙還是多看了幾眼那些針腳細密整齊,樣式禁制又不花俏的小孩衣服後,問到:“怎麼都是男孩的衣服?你知道一定是男孩?”。

“那我過上幾天,再做幾件女孩的背着就行。”木羅氏說著此話,扭頭看着丈夫鐵青的臉色,問到:“你今晚怎麼了?心情不好啊?”。

木山巙點了點頭,道:“老二的情報似乎有誤啊。”。

言畢站起身來,走到了窗檯那邊,開了窗檯前香案上,正中處螭紋夔身香爐的爐蓋,在木羅氏好奇的目光注視下,一言不發的往爐中放下了沉香,以火法點燃後再緩緩改善了香爐爐蓋。

“我去問了我母親,得到了不一樣的答案。”雙手負在背後的木山巙,透過裊裊青煙看向窗子上映照出的竹影,把自己聽到的一切,都對妻子毫無保留的娓娓道來。

木山巙輕聲低語,在只有他們夫婦兩人的屋中繞樑環柱,緩緩回蕩。木青冥的奶奶木余氏給出的答案,一一複述而出。

耐心聽着的木羅氏,臉上神情多變,先是一愣,隨之是驚訝的微張雙唇,卻沒法言語。再然後,整個人都呆在原地,美目圓睜。泛起不可思議的目光,注視着丈夫的後背。

她簡直不敢相信,聽到的那些話是真的。當然,也因為難辨真假,很是茫然。

“九疑仙人不可能是因此才和我們做朋友的吧?”許久之後,當木山巙說完一切,欲言又止半晌的木羅氏,嘴裡才緩緩幾處幾個字:“不可能的!”。

“母親只是說,起初是因為這樣,之後才是和我們慢慢建立了牢固的友誼。”還是沒有回頭的木山巙,繼而說到:“至於九疑仙人的出山,母親也很肯定的說,是她去地牢里和隱居其中的九疑仙人通了氣的。”。

說罷長嘆一聲。

木山巙也茫然,對於兩個答案難辨真假。

按理來說,他應該相信他的二弟。這個胞弟向來傳回的消息,和調查的事,根本沒有出過差錯。

但他母親木余氏所說的,也不無道理。

回想過去,遇到九疑仙人時,對方那一身不知天高地厚的傲氣,顯然是不會把那時候,才在奇人異士中小有名氣的木山巙放在眼中的。

而且獨來獨往慣了的九疑仙人,非常看不起木山巙這種世家子弟。但隨後相處久了,才有所改變的。

就算這樣,木山巙和木羅氏都不能確定木余氏的話是真話。難辨真假,讓他們一時間都胸有茫然。

“我相信老二,他一直做事認真,對你崇拜尊敬的人。這幾百年來,他一直都為我們打探消息,沒有出錯過。”思忖許久的木羅氏,蹙眉間若有所思的道:“不過,倒是還有個辦法可辨別真假。”。

木羅氏的辦法是什麼?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