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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下的西山小石林,林立山上的怪石奇石,若不靠近只能看出一個個依稀輪廓。乍看之下,似有猙獰妖物,屹立在夜風之中一般。

小石林下的長生道據點中,還是和之前一樣的安靜。微火搖曳,在長長的通道之中倍顯孤單。

白天熱鬧的長生道教徒們,多數都已歇了。這空無一人的長長通道之中,就更是靜得出奇。

昏暗的油燈光影下,陰影隨着燭火微微晃動而扭曲,盡然是透出了幾分詭譎。

寂靜之中,忽然有一陣緩而不急的腳步聲,從入口那邊傳來,在暗道之中響徹,格外清晰。

這腳步聲,似踩着暗道頂上的滴水聲前進一般。水滴墜地,啪嗒聲響方起,腳步聲就隨之在暗道中迴響起來。

這聲音一路不停,朝着劉洋所住的地方緩步前行。

遁聲望去,只見得一個全身白縞少年,緩步行走在這暗道之中。他握着一把摺扇,拇指上帶着羊脂玉扳指的左手負在身後,右手提着下擺,以免走路時讓地上零散的積水濺起,沾到下擺之上。

再看這馬甲長衫罩在身上的少年模樣,眉清目秀,圓臉方口,端正精緻的五官之間,盡然透着淡淡的儒雅之氣。

頭上還帶着一頂白色黑邊的小禮帽,這模樣,怎麼看不像是和長生道邪人有關係的。反倒是像世家子弟里,飽讀詩書的公子少爺。

只是這少年模樣再好,相貌也有些詭異,雙目之中盡然是四個黑瞳,左右各二,盡然是並不多見的重瞳。

而當少年才現身在了劉洋石室門前,就見看門弟子一見到少年,先是猛然一怔,緊接着皆是面露肅色,畢恭畢敬的對那站定在門前的少年,行了一禮,又客客氣氣的道“見過大判官。”。

顯然,這大判官的稱呼,並非少年的名字。不過就長生道弟子的神色來看,來人在教中地位,可非同一般。

“教主早有交代,若是您回來了,一定要先通報教主。既然您已到教主屋門前,還請大判官親自去面見教主。”不等少年說什麼,其中一個教徒已經直起腰來,主動推開了緊閉着的石門“請!”。

少年也不多言,手中摺扇一抖展開,橫在胸前後,輕搖着邁步向前而去。他那摺扇上畫的不是山水,也不是花鳥,而是一幅古城地形圖,形如玄武,倒是與山下昆明城的格局很是相似。

少年才進了屋中,身後的石門就緩緩關上,在舉目一看前方,就見到了石案後,一臉喜色的劉洋。

少年頓時一驚,瞪大的重瞳雙眼之中,泛起驚愕神色,手中摺扇也停了下來。

兩三年未見,這劉洋變化極大,已經不再是少年記憶之中的模樣。驚愕之下,他不由得微張雙唇,卻一時語塞,口不能言。

“師弟,別來無恙。”還是對面的劉洋率先開口,熱情的寒暄道“去年聖教在北平的據點,被鎖龍人一舉端掉時,我本以為你已被捕或是被誅殺,沒想到師弟你盡然還活着。那必是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啊。”。

說話間已起身的劉洋,身形一晃,有如鬼魅一般,閃現到了少年身前。在身後留下了道道一閃而逝的殘影。

“師兄,你,你,你怎麼,怎麼成了如今這個模樣?”陰風忽起,那少年終於開口,卻是有些口吃結巴。同時把劉洋上下一番打量,眼中驚愕不減反增。

要不是劉洋體內陰邪之氣尚在,少年簡直都認不出眼前之人了。

“要得到力量,有所付出也是在所難免的嘛。”劉洋輕描淡寫的一說之後,抬手重重的拍了拍少年的肩頭,岔開話題道“前教主張倩倩交代你的事情,辦的如何?你當時倒底是怎麼逃過追捕的?來信之中你也不說清楚,害的師兄很是擔心你啊。”。

“我當時在總統府中,並未在據點內。而鎖龍人再如何手眼通天,一條不能插手濁胎凡人之事的家規,就能夠掣肘他們,讓他們也不敢進總統府鬧事。”少年從驚愕中慢慢的緩過神來,緩緩道“而且那時候我也沒有輕舉妄動,在總統府中足不出戶,鎖龍人們並未察覺到府內有陰邪存在,我這就躲過了一劫。”。

“原來如此。”聽得入神的劉洋,在他語畢時暗中頓覺慶幸,微微頜首後,又道“你活下來了,就是天助我也。而且你回來了,想必前教主交予你的任務已經完成了,是嗎?”。

說話間,劉洋盡不懼對方重瞳的猙獰恐怖,一直都是直視着少年的雙眼。

少年並未讓他失望,肯定的把頭一點,輕聲答到“這袁大頭本就野心不小,而且我也暗中蠱惑了他的長子袁克定多日,他們父子的野心和私慾都已膨脹到了極點。用不了多久,袁克定的慫恿和袁大頭的野心,就會給華夏這片土地帶來大規模的戰亂。只要打戰,必有人亡。到時候師兄你要多少屍體,那就有多少屍體。而且這些屍體埋在了土裡,也不會在短時間內化得屍骨全無。這一局,是我們聖教贏了。”。

用肯定的語氣說此話時,這少年儒雅依舊。這種靠挑起戰亂獲得屍體,不顧一切草菅人命之事,這少年根本不在意。

他反而覺得,自己是做了一件無比光榮,無比自豪之事,盡然連臉上都泛起驕傲的神色,同為微微昂首抬頭起來,眉宇間隨之浮現了得意之色。

“好,有你幫我,何愁大業不成。”劉洋面含滿意,微踮足尖一個轉身,與少年比肩而立後,盡然也放下了教主的架子,做出了勾肩搭背的親密動作,在少年耳畔低聲細語道“你先休息幾日,休息好了幫師兄,暗中找個人。”。

可見劉洋與這少年,這關係還真不一般。

只是他話才出口,那少年一陣好奇心頭起,脫口問到“能讓師兄開了金口讓我去找的人,是什麼人啊?”。

劉洋雙眼微微一眯,低語到“一個神出鬼沒的癩頭和尚。”

曇華寺後,草木間的夜啼兒們,還在打理着花草,對已經現身的木青冥夫婦視而不見。

百花叢中綠葉青翠,繁茂花木間幾十株海棠盡在那星光月色下爭相怒放,嬌艷欲滴的花瓣燦若紅霞。

有道是圓通人道櫻花艷,曇華我著海棠紅。說的是那圓通山上櫻花出名得很,而這曇華寺的海棠,卻也是寺中一絕。

今日所見,木青冥和墨寒都大開眼界。這幾十株海棠開出的花朵,顏色有如殷紅鮮血一般艷麗。

再細看之下,原來是那九個夜啼兒的身上的鬼氣,正源源不斷的注入其中。每注入一絲一毫,海棠花就更是嬌艷。

淡淡月色混着草木間淡而不濃的鬼氣,在木青冥夫婦眼中,形成了一層模糊朦朧的光暈,灑在了這片草木之間平鋪開來,為那幾株海棠花披上了一層怪異。

“好一個鬼氣育花花不萎。”木青冥低聲說著此話,與身邊妻子墨寒對視一眼,互遞眼神時,手中摺疊成豆腐塊的紅紙已然完全展開。

墨寒同時把雙手橫在胸前,十指飛速變幻,一息之間盡然捏出數個手訣。同時右腳一抬,繡鞋離地一寸後猛然落下,踩踏得大地微微一顫,鎖龍人的結界術鏡花水月施展開來。方圓數十丈的距離內的一切,都籠罩在結界之中。

這夜啼兒小鬼,有個弱點,懼怕紅紙和紅光。若要收了這小鬼,尋常法寶未必有用,唯有用紅紙或是紅燈籠,方能將其收入其中鎮住。

那張紅紙展開,掀起一陣清風,吹得四周草木晃動起來。樹影綽綽下,只見得紅紙正中以硃筆畫出五行八卦,外環四靈星辰的圖案。

“看我收了你們九個小鬼,這海棠還能如此嬌艷嗎?”木青冥一哼,把紅紙橫在自己胸前,紙上硃筆勾勒出的複雜圖案,正對着不遠處那幾個還不知危險逼近的夜啼兒。

那些夜啼兒被人以異術控制了思緒神識,機械性的重複着打理花草的工作,至於六感五覺早已全無,哪會知木青冥來者不善?

“阿彌陀佛。”就在木青冥正要凝神施術時,朦朧的月影下的花叢間,忽然傳來一聲沉悶的佛號。接着就是一個鏗鏘有力的聲音,緊隨着佛號聲響起“好強大的結界,好狠心的人!”。

“裝神弄鬼的老和尚!”早已感知到此地還有外人,藏匿在花叢之中的墨寒,怒喝一聲,雙眉一挑嬌喝道“你終於捨得現身了?”。

只見得墨寒話才出口,那海棠花間就有一僧人,直着腰背從地上彈起身來,帶起一道勁風,捲起地上落葉之時,僧人已穩穩的站在了木青冥夫婦對面,腰背挺得筆直。

木青冥夫婦定睛一看,只見得這瘦弱卻不矮小的僧人,穿着破鞋和打滿補丁的垢衲衣,脖上掛着一串磨得鋥亮反光的佛珠。至於他那削瘦臉頰上,不長一根頭髮的光頭頭頂上,卻是長滿了大小不一的黃癬數十塊,竟然把佛門弟子的結疤,都給遮得只能看到一兩點。

木青冥凝神細看,見九個夜啼兒身上散發出的鬼氣,有幾縷與這和尚也有相連後,質問道“癩頭和尚,你可知道這小鬼飼養可不是你佛門佛法,更不是得道高僧該做的時。”。

這養小鬼的和尚是誰?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