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度c小說網

清晨,驃騎將軍府。

一隻白羽帶灰點兒的鴿子從西邊飛來,撲稜稜的落入後院。

朝暉院,一個長得不起眼的丫鬟抱着信鴿,從鴿子的爪子上解下一個竹筒。

她沒有將竹筒打開,而是快步走進上房。

唐媽媽接過竹筒,確定竹筒上的蠟封完好無損,這才小心的打開竹筒,從裡面取出一個卷好的紙條。

唐媽媽展開紙條,細細的讀着。

上面只有十幾個字,唐媽媽卻看得無比認真。

好一會兒,她方放下紙條,取來火摺子,將紙條點燃,然後丟進空着的茶碗里。

待紙條燃燒殆盡,唐媽媽招手喚來一個伶俐的丫鬟,在她耳邊低語了幾句。

丫鬟領命而去。

沒用多久,那個丫鬟便出現在了後院的馬廄里,跟一個清秀的小廝湊在一起耳語片刻。

那小廝不住的點頭。

丫鬟交代完差事,左右看了看,確定沒人發現,這才悄無聲息的走出了馬廄。

而小廝也謹慎的四處環顧,一路朝外書房而去。

外書房一共兩間屋,外間原是會客的地方,如今卻擺滿了酒罈子。

酒罈都是五斤裝大小的,封着黃泥,壇身上貼着紅紙,上面寫着“唐家燒春”四個字。

而在四個大字的下面,還有幾個古怪的字符,不似漢字,也不似梵文。

小廝卻挨個將酒罈上的古怪字符看了遍,最後挑出一壇,上面的字符為:68。他暗暗點頭,娘子說了,這個字符越大的,酒的度數就越高。唐家燒春最濃烈的酒,就是標着“68”字符的!

小廝抱着酒罈進了書房的裡間,也就是真正的書房所在地。

王鼐尚未從宿醉中清醒,整個人趴在冰涼的地板上,嘴邊一堆嘔吐物,他還不自知,繼續張着大嘴呼呼睡着。

小廝剛進書房,便被刺鼻的味道熏了出來。

他站在門口,努力吸了幾口氣,將酒罈子放在地上,從袖袋裡抽出一條帕子,疊成三角,像個蒙面人一般用帕子將口鼻遮住。

他又抱起酒罈,再次走進房間。

“將軍,將軍,小的給您拿酒來了。”

小廝故意打開黃泥封,將壇口擺到王鼐鼻子前面。

一股濃郁的酒香瞬間飄散開來,空氣中都熏染了酒氣。

睡死的王鼐,天上打雷也不會驚醒,但一聽到“酒”字,他立刻睜開了眼睛。

“酒?酒在哪裡?”王鼐的眼底滿是血絲,人還沒有徹底清醒,只是順着本能的欲/望,伸手就要去拿酒罈子。

小廝小心的將王鼐扶起來,把酒罈子遞給他,嘴裡還說著:“將軍莫急,酒有的是呢,您儘管喝——”

王鼐沒搭理小廝,雙手抱着酒罈子,像往常一樣,對着嘴就往裡倒。

結果剛灌了兩口,王鼐便嗆了出來,一邊死命的咳嗽,一邊說道:“好、好烈的酒啊。”

過去喝的酒也烈、也濃香,卻還是不如今天這壇。

娘的,這酒就像燒刀子,倒進嘴裡火辣辣的,只燒得嗓子眼兒冒火。

若是換做旁人,早就受不了這種烈酒了。

王鼐不同,他酗酒好幾年,度數低些的酒,他喝着就跟涼水一般。

唯有這種烈酒,狠狠的刺激着感官,方能讓他感到快意。

“好酒,這才是真正的好酒啊!”

王鼐抱着酒罈子,醉眼迷離,一口一口的往嘴裡灌着。

小廝簡單的將地上的污穢清理了一番,而後便悄悄的退出了書房。

關上房門,小廝又左右查看,見沒有人,便輕手輕腳的離開了,彷彿他從未出現過一般。

……

荒廟裡,廚娘伺候幾位大人吃完湯餅,又開始忙碌起來。

不同於大殿里的大塊羊肉、大碗湯餅,廚娘給女眷和孩子們準備的吃食十分精緻:

砂鍋熬的鮮疏雞絲粳米粥、兩寸許的水晶蝦餃、巴掌大的蔥油餅、黃燦燦的南瓜芝麻包,三四碟兒精緻小菜……分量不大,卻花樣十足。

王懷瑾家的飯桌,延續的是唐家的世家做派,即採取分餐制。

哪怕是在荒郊野外,唐元貞也盡量保持這種用餐方式。

丫鬟取來托盤,將單人量的粥、菜、餅等飯食擺放好,然後送上馬車。

馬車裡,床板早已收起來,又恢復了四面都是座位的模樣。中間是小桌,唐宓兄妹三個已經洗漱完畢,各自坐好。

唐元貞懷裡抱着阿寶,仔細詢問孩子們昨夜的情況。

王令儀一夜未睡,直到清晨時分才眯了一覺,但他還是強打着精神,跟母親說:“阿娘放心,弟弟妹妹睡得都很好,兒子也好!”

唐宓和王令齊趕忙點頭,表示大兄說的話太對了。

唐元貞看着長子的黑眼圈,很是心疼,不過兒子已經這般說了,她也不好戳穿,“那就好。你們無恙,阿爹和阿娘才會安心。”

三隻齊齊點頭,異口同聲的說:“兒省得,定不會讓阿爹阿娘憂心。”

見哥哥姐姐們都點頭,阿寶也跟着湊熱鬧,大腦袋點啊點的,嘴裡還啊啊叫着,口水又不可控制的流了出來。

見此情況,唐宓兄妹忍不住笑了,唐元貞也笑彎了眉眼。

這時,丫鬟將飯菜送來了。

唐元貞和三個大些的孩子面前各放一份,阿寶跟前只有一碗蒸得嫩嫩的肉末蛋羹和一個蒸熟的蘋果。

唐元貞先端起蛋羹,一勺一勺的喂着小兒子。

唐宓兄妹三個則習慣性的收起笑鬧,規規矩矩的坐好,對着各自的餐盤,安靜、優雅的用餐。

待吃完了飯,漱了口,唐元貞領着四個孩子下了馬車。

馮裕、武三和王懷瑾正從大殿里走出來,馮裕第三次的詢問王懷瑾——

“那些黑衣人都是什麼人?”

“為何要截殺王學士一家人?”

“王學士在京中可有仇敵?”

“王家在京中可有仇敵?”

“那些山匪為何會跟王家部曲用同樣制式的武器?”

“那些山匪又是什麼人?”

“山匪……”

面對馮裕近乎疲勞轟炸般的審訊,王懷瑾只有一個回答——

“某也不知道啊!”

表情十分無辜,口氣無比疑惑。

馮裕可以感覺到,王懷瑾是知道內情的,起碼他肯定知道黑衣人和山匪的幕後主使者,偏他就是不肯說。

馮裕也沒辦法。

一來,王懷瑾是受害人。

二來,王懷瑾是安國公世子、崇文館學士。

除了一而再、再而三的問詢,馮裕根本沒有別的辦法,刑不上大夫啊!

深深吐出一口濁氣,馮裕的全部耐心即將耗盡。

他第四遍的拋出問題,“王學士,那些黑衣人——”

唐元貞帶着四個孩子迎了上來。

唐宓耳朵尖,隔着老遠就聽到馮裕的問話。

她的小眉頭皺緊:這人怎麼回事,竟是一副把阿爹當犯人審的架勢,他們一家是受害人啊。

受害人,懂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