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鳴第一聲，滿堂肅靜，樂聲漸起青司就不由得多看了南玉落兩眼。
《洛神賦》是首大麴，編鐘與笙的聲音最多，她先前挑了琴，青司還以為她只是想在高佐面前露臉。
可是現在聽來，這顯然是南玉落事先就打算好的。
琴聲雖然不多，可是卻猶如每個點上落下的拍子，提醒着所有貴女下一個段落該吹彈那一個。
青司的手指落在桌上一下有一下的點着，現在，她倒有些期待這南家姐妹會帶來怎樣震撼的表演了。
惠妃看似百般期待的聽着，目光卻一直都在打量一旁的高佐和神女。
這兩人打的主意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可是，即使沒有南家姐妹，他們也照樣沒辦法逃脫梁國公的手掌心。
他的手段，謀略，遠比他們了解到的多的多。
南疏影背對眾人而立，《洛神賦》是大麴，即使是在閨閣當中她們也時時聽及。
若說唱，其實並不難，難的是這曲子唱時所邁動的身形與步伐。
“其形也，翩若驚鴻，婉若游龍。”
張合的袖角翻飛而過，在這聲勢浩大的樂聲里，南疏影看上去就像一隻小小的紙船，但是她那清悅的聲音，卻像一張迎風張起的大帆。
任身邊的波浪再如何聲勢壯大，她亦遊刃有餘。
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即能放下身段又能屹立其中，這樣的女子，若是入主後宮，必是天下之幸。
可惜……
容皇后看了一旁的高佐一眼，後者正有些痴迷的看着覆著面具的神女。
“彷彿兮若輕雲之蔽月，飄搖兮若流風之回雪……”
耳邊的樂聲清晰的傳來，高佐卻不想去分神聽上一句。
很奇怪的感覺。
眼前這人他一直是不喜歡的，可是現在那張他從沒有見過的臉，卻是扼住了他所有的目光。
彷彿這是一塊看着平凡，卻蘊着無上寶石的璞玉。
仔細想一想，這種狀況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哪？
是從她強勢而來，一露面就剝奪了高秀德面子，還是主動過來要推他上位。
他發誓，除了自己他不相信任何人，更沒有對外人放下過心中提防，可是對於這人，他摸不透。
他覺得他應該與她是認識的，可是對方的面容，嗓音，風格都在宣告她們從未見過。
高佐搓搓指尖，頭髮冰涼而順滑的觸感似乎還停在他的指腹上。
他能有今日，梁國公對自己幫助確實很大，但是若沒有這個女人，他恐怕即使能坐上這個位子，也要在十年以後。
可就在他馬上登上夢寐以求的位子，馬上就要除掉梁國公這個心腹大患的當下，這人依舊沒有緣由的站在自己這邊。
甚至想方設法幫自己擺脫梁國公的制擒。
心裡的提防還是依舊存在，他也依舊不明白她的目的，可是這種探究好似就在她攔在自己面前，說出那句話時，堂而皇之的變了味道。
“把我當做你最喜歡的女人去看。”
他明白她的意思，她是要將自己變成一道無堅可摧的高牆，替他掃平一個危險的後宮。
她為什麼要那麼做哪？
高佐不止一次這樣問自己。
莫名出現，卻又幫助自己無數次，難道這一切的原因就只是因為，那個所謂的天狼神？
他的皇位是他自己奪來的，才不是倚靠什麼天狼神，不僅現在不會，以後更不會，包括皇位，包括女人。
其實……高佐的手指輕輕的觸碰着散着的灰白色髮絲。
她是不是對自己也有那麼一絲不一樣，應該是吧，畢竟他現在馬上就要繼位，沒有人能拒絕後位的誘惑。
身邊之人的每一次觸碰，都像一條冰涼粘膩的蛇，那種噁心的觸感與前世的高佐慢慢重合。
她真想現在就殺了這個噁心的混蛋……
“還不是時候，忍一忍，再忍一忍。”青司在心裡對自己一遍又一遍的說著，“所有的隱忍與期待都是為了最後那一刻。”
“太子殿下覺得她唱的如何。”暗啞的聲音與南疏影的歌聲絕對無法比較，可是高佐卻愛死了這種沙啞的嗓音。
她總是這樣一本正經的與自己說話，她讓他把她當最愛來對待，可是她對他的態度卻與陌生人依舊無異。
這種落差不僅沒讓高佐覺得生氣，反而越發激發他掠奪的**。
躁動的血液在血脈里飛快的流淌，猩紅的舌尖緩緩舔過殷紅的唇角。
他真想掀開她的面具，讓那張臉露出為他痴迷的表情，讓那浸了酒的嗓音一邊又一遍的叫他的名字。
一想到這場景，高佐就覺得自己想的身體都發痛了，他不動聲色的換了個姿勢，有意無意間離青司又靠近了一些。
青司現在終於明白什麼什麼叫做忍無可忍，再在這裡待下去，她會瘋的。
“真是唱的耳朵疼，”青司一拂衣袖，原本正在奏着的樂曲也戛然而止。
抱着樂器的貴女們面面相覷，她們不明白髮生了什麼，先前不是彈的很好嗎，這歌唱的也不錯，怎麼這神女還說耳朵疼？
難道……不止是太子對神女有意思，而是兩相喜歡？
眾人被心底這個想法嚇了一跳，可是似乎只有這個結論，能解釋兩人之間微妙的關係。
“你不喜歡？”見青司面帶不悅，“苦求而不得”的高佐，自是體貼萬分的詢問着。
“或許太子喜歡這個，但是我不喜歡她們唱的曲，”青司看着高佐直白的回著，“我今日還有事就不打擾太子選妃了。”
“你去哪，”高佐眼帶焦急的站起，“其實我也不想過來的，自己喜歡的都沒得到，又哪裡有心思去考慮別人。”
“這是你的事，與我無管。”青司這話說的淺淡，可是她臉上分明是既不悅又勉強遮掩的樣子。
這下，眾人心裡介是落了底，看來神女與太子之間就是他們想的那樣。
怪不得南家姐妹還有顏太傅家的顏紅會被神女討厭，原來竟是因為這個原因。
也是，那個女子能大度的看着自己喜歡的人，正兒八經的挑選女人，別說是幫着挑選，不大鬧一場擾的天翻地覆就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