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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天,在艾草的香氣里,鳩摩說了很多。

從一胞雙生的皇子,要將其幼小的皇子溺斃開始,一直講到被另一皇子保下的皇子,有一天突就覺得自己可以隱隱看到別人一生氣運。

“我知道他會死,更知道他會將皇位傳給誰,甚至就連誰最終會坐在那位子上我也能猜到,但是……”

鳩摩看着青司道,“我說過的,每個人都有選擇自己前路如何行走的權利,我不過是挑了自己喜歡的一條罷了。”

徐徐燃起的艾香里,鳩摩淺淡的笑着。

“我喜歡研究佛禮,我喜歡雕琢佛像,我亦喜歡雲遊四方,救助貧苦百姓,我喜歡的很多,卻唯獨不喜歡那個位子。”

嘴角笑意依舊,只是卻多了兩分苦澀。

他將狄國將會出現的動亂,飛鴿傳書給狄國國王,告訴他該如何避免這些,他甚至去學醫求葯,以求找出解救瘟疫之法。

可是方法還沒有做到,那瘟疫卻如同一陣清風吹過一般,消失的無影無蹤。

那時的他才是最為頹唐的時刻。

曾經緊緊抱着他,不讓別人動他分毫的兄長,如今卻瘦成了一把骨頭,陷在錦被裡的模樣,看上去下一秒就要被薄被壓塌。

而他這個本該一出生就死的人,卻在他握着自己掌心逝去的一刻,成為新的帝王人選。

這樣踏着兄長屍骨而起的皇位他怎麼能要。

所以,他只能離開,一如幼年時那樣,堅定的邁着腳步,向著自己所選擇的那條路狂奔而去。

是堅定,亦是落荒而逃。

鳩摩看着眼前不斷擴散的煙霧失神了片刻。

“命這個東西說不好的,你以為你避開了所有,可是這一切的一切,不過都是在沿着預定的軌跡行走,你的看透,你的掙扎不過是既定路線的一部分。”

青司安靜的聽着,比鳩摩看上去更沉默,她重生而來這事,誰也沒有說過,按照鳩摩的話來說,難道自己現在所經歷的一切,也都只是命運的一部分?

“但是你不同。”

煙霧飄渺間,青司聽到鳩摩的聲音清清楚楚的傳來。

他說:自己是個例外。

“為什麼……要這麼說?”

青司攥着手指,驚訝的望着鳩摩,難道被他猜到自己重生這事了?

“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嗎?”

這種事怎麼能忘,她以為裝神弄鬼的活佛,竟然給她說出了“可曾見過地獄諸景”的話,青司不得不承認,那時的她是想殺了眼前這人的。

“怎麼還氣上了,”周圍氣息的改變,沒有逃過鳩的掌控。

他站在那裡對着青司招了招手,後者依言走到了他的身邊,青司站在距離鳩摩一丈的地方,看着鳩摩再不靠近一步。

“所以你救我,就只是為了看看你原本推算着,本已經死去的人是如何活下來的?”

雖然不管是何原因,她都是他救得,可是這認知還是讓青司覺得有些……難以接受。

是因為她將他當做重要的家人,而他卻將她當做一個時刻觀察病情的病人一樣……

“想什麼哪,看上去都凶相畢露了。”鳩摩戳了戳青司的額頭。

“就算對我沒信心,對自己也有點信心好不好,人非草木,你對於我來說,也很重要哪。”

“別岔開話題。”顯然青司並不買帳。

“雖然知道了你離開狄國的原因,可是你還沒有告訴我那三個紅衣人是什麼身份,還有,我那天看到你時,你正身穿華服,這又是怎麼一回事?”

“這個就說來話長了……”

“沒關係,我有的是時間。”看着青司那固執的眼神,鳩摩再一次敗下陣來。

“其實也沒什麼,就是我離開狄國後,前狄國君主派出信得過的人前來尋找我的下落。”

“因為之前在京城時往狄國送過信件,不知怎的,他們就找到了這裡,甚至還換回那些精緻非凡的華裳,如你所見,即使如此我也還是逃了。”

”後來的事不說,你也應該猜到了吧,”鳩摩說著伸了個懶腰,“實在是沒辦法了,我這才扮作乞丐縮在牆角,誰知你竟然找來了。”

青司看了眼沉睡着的南鳳,“我之所以找你過來,可不僅僅是為了救治南鳳的傷勢。”雖然他也很重要。

接着青司將狄國王后囚禁二皇子高天佑一事簡略一說,末了,她對着鳩摩道。

“新王年幼,這王后也野心勃勃,你真就不打算回去?”

鳩摩正準備搖頭,卻被青司用手掌一把按住了頭。

“鳩摩,你是出家人,出家人當以慈悲為懷,你若不回狄國,兩國發動戰爭時是你要怎麼做?”

“狄國來勢洶洶,可是西周的軍隊也不是吃素的,到時兩邊發動戰亂,兩國無辜百姓要怎麼辦?”

青司道,“對於我來說,那或許只是傳令官報上來的一個數字,可是對於你來說,意味着什麼,就不用我多說了吧。”

慈悲如鳩摩,若是有無辜的人因他而死,他怕是會愧疚的寢食難安。

“青司你說的都對,”鳩摩看着青司眼中苦澀依舊。

“可是你有沒有想過,或許我這一次回去,會引發更大的動亂,甚至死的人會更多……”

慈悲如鳩摩,若是他的出現可以救下千千萬萬的百姓,他會毫不遲疑的去做。

“你又躲又藏的原因是因為這個?”

青司這話還沒有說出口,那裡就見醫者捏着一個扇火的蒲扇,從旁邊急匆匆的跑進來。

“你不去炖肉,冒冒失失的進來做什麼?”

醫者年紀大了,這樣一番動作,只覺得心跳的劇烈。

“前輩……”醫者重重的拍了拍自己的胸口,這才緩和了一些。

“大事不好了!門外來了好多人,怕是來抓這江洋大盜的。”醫者意有所指的看着趴在那裡的南鳳。

“這人不知犯下了何等重罪,竟然引得宮裡的衛兵下來抓捕,咱們快些將他交出去吧,免得被他牽連。”

鳩摩沒動,青司沒動,只一個瘦小的老醫者,傻眼的看着明顯比他大兩個的南鳳。

這麼大塊頭,不好辦啊。

而青司卻被醫者嘴裡的:宮裡的衛兵,引得眉頭緊鎖,這件事,高佐怎麼會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