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柱子哥是個警醒的老江湖,當蘇漪擺出撲向他的動作,他就全神戒備,敏捷地躲開了她。

蘇漪撲偏了,額頭撞上座椅堅硬的邊緣,腫起一個包,疼得她扭曲着臉直吸氣,臉上的肥肉顫來又抖去,十分有喜感。

看熱鬧的人的笑聲此起彼伏,柱子哥卻一點都不覺得好笑。

之前火車延誤發車點,便叫他心跳得極快,隱隱有些不安。他找人打聽,問發生了什麼緊急情況,被告知一個可憐婦人在火車發動前一瞬,跳上來亂闖亂撞,滿火車地找她的黑心渣丈夫。

柱子哥當時就有種不好的預感,為了不引人注目,也不能跳下車,心裡將那多事的婦人臭罵一通,忍着煩躁,坐回原位,等着發車。

蘇漪撲向柱子哥之前,他一直在思考。

昨晚他敲嚴二的那下很重,那個點,那個路口不會有人經過,嚴二躺那兒,用不了兩小時,就會失血而死。

這會兒嚴二應該死透了。便是早上有人起得早,出門買菜發現他,也只會看到一具屍體。算是給他報了個小仇。

他潛逃這麼久,也不是白逃的。之前叫他打聽到,害得他翻船的人,是邱家三兄弟和他們背後的白狼。而加速他翻船的,則是嚴二這個小小的古董掮客。

若不是他發動三教九流的人,到處打聽他的消息,把那些消息送給公安,他也不會敗得這麼快,這麼徹底。

誰能想到,就是這麼一個不起眼的小人物,卻間接害得他失去一切。

這叫柱子哥怎麼甘心?!

趕巧,他琢磨怎麼弄死嚴二時,幾個貪財的蠢貨找上了他,跟他說,嚴二很有錢,搶了他,就能搞到足夠多的跑路錢,去別的地方東山再起。他們願意追隨他。

柱子哥手上正缺人使喚,也缺錢,便應了他們,策划了一起深夜劫殺嚴二的行動。

柱子哥還在想:他們的行動非常隱秘、周全而迅捷,昨晚大街小巷裡,也沒什麼人看到他們。他們藏身的那個儲煤的倉庫也很僻靜,一般不會有人進出。

公安那邊,一兩天內應該不會查到他們頭上來。便是這會兒火車晚上幾十分鐘出發,也不會出什麼事兒。

柱子哥雖然有些心焦,但還不至於因為火車晚點而惶恐。他心裡有譜呢。跟着他的人,全部用他做的假證徹底變換了身份,又裝成老實人分開行動了。

就算公安追查到火車站,也不可能立刻查到他們身上。

火車站人這麼多,周圍都是路,四通八達,一旦發現不對,他們還能在公安查到自己身上來之前火速逃離,去別的地方避風頭。

大不了出城,隨便找個深山野林待上一兩月,等風頭過了,公安查得沒那麼嚴了,再造個假戶口和假介紹信出來,乘車跑路,去別的地方混。

憑他的膽子、本事和謀略,還怕混不出頭?

可柱子哥的胸有成竹,在蘇漪陡然撲向他之際,有了一絲裂縫。這個節骨點,他最不想要的,就是惹人注目。

蘇漪偏偏帶着一群人,衝到他面前,把他暴露在無數目光下,讓柱子哥暴怒。

“死女人,你亂撲什麼?小心老子打你!”平白無故差點叫個醜陋無比的死肥婆壓了,柱子哥一臉偽裝出來的老實神情沒繃住,眼裡有血色上浮。

他閉了閉眼,很快壓下去。

蘇漪沒管撞上座椅的頭,趴地上,忍痛換了個姿勢,緊緊抱住站起來要踹她的柱子哥的腿,仰頭開始哭嚎:“你這個黑心肝的爛人!天殺的負心漢!那是給咱兒子看病的錢,你也有臉拿!那個跟着你跑的小賤人哪兒去了?”

柱子哥狂躁了:“你他媽說什麼?!老子根本不認識你!給我滾!不然弄死你!”

他自開葷以來,可從沒睡過一臉黑痣的肥婆。而且,在他過去四十年的人生里,小情兒倒是養過不少,女學生也睡過、包過好些,可就是沒娶過媳婦。更沒生過兒子!

兒子是柱子哥一生最扎心的痛。跟過他的那些女人,倒是給他生過好幾個閨女。可不管他怎麼努力,哪怕忍着噁心,去睡那些大屁股好生養的粗俗女人,就是沒能生出一個帶把的。

算命的都說他血煞重,造孽多了,註定命中無子。將老無所依,死了也沒後人給他摔盆子,燒紙錢。

當初因這個,柱子哥一怒之下弄死了好幾個算命先生。

經此一事,只要聽人說起兒子,柱子哥就容易失去理智,耍暴脾氣,動手動腳。嚴重了,能把人往死里打。

在他被人設計,叫公安和民兵圍追堵截之前,都沒人敢在他面前提兒子這一茬。

蘇漪不知道柱子哥的這些傷心往事。她見柱子哥暴跳如雷,城府和理智盡失,立刻拔高聲音,越吼越入戲,不斷刺激他。

“你把我兒子的救命錢還來!畜生不如的東西!你還敢說不認識我!老娘給你當了幾年的婆娘,替你養老娘,生兒育女,你還敢說不認識我,還要弄死我!你還是人嗎?!求大家幫幫我吧,我兒子還在醫院躺着,人事不省,等着那筆錢救命”

柱子哥氣得說不出話,直接對蘇漪拳打腳踢。

蘇漪邊喊救命,邊盡量靈活地避開他的攻擊。

可全憑本能行動的柱子哥,兇悍到不行,蘇漪很是挨了他幾下。

圍觀群眾和叫群眾擋住的乘務兵們,看不過短短兩三分鐘,蘇漪就被柱子哥暴揍一頓。眾人緩過神,紛紛上前攔住他,將蘇漪從地上扶起來,護在身後。

柱子哥已經打紅了眼,見人就打,乘務兵被他打痛,見無辜的乘客也遭了殃。便掏出手銬,給他戴上。

戴上手銬的那瞬,柱子哥一下子清醒了。一臉如喪考妣,紅着眼睛看蘇漪,恨不得掐死她。

那對最喜歡看熱鬧的雙胞胎,在蘇漪鬧事時,沒忍住,違背柱子哥的命令,偷偷綴在她身後,混在人群里,隔着兩三米遠,看到蘇漪和柱子哥鬧開,隨即柱子哥被乘務兵扣留。

大熱天的,兩人嚇得一身冷汗,也顧不上通知在別的車廂坐等火車啟動的兄弟,將包裹掛脖子上,推開面前的窗戶,跳了下去。

這對兄弟跳下火車,還沒有跑出站台,就叫幾個民兵逮住,反剪他們的雙手。

他們叫民兵控制住,被帶出走時,看到三五成群的民兵和公安,接二連三奔向這列即將發往雲省的火車,將十二節載人車廂團團圍住,不準任何人下火車。

要說為何民兵和公安們來得這麼及時,還是肖義的功勞。

約莫一小時前,肖義帶着三十幾個公安和民兵,順着知情人給的線索,一路摸去柱子哥他們之前藏身的地方,卻發現去晚了一步,人已經跑了。

不過,肖義在那裡找到了嚴二用來裝錢的麻袋。

那個麻袋編得很粗糙,丑得很有型,肖義見過一次,便印象深刻。它是劉大偉跟他爸學編好送給嚴二的。同樣奇醜無比的麻袋,他還送了蘇漪三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