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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安寧在聽到動靜的一瞬,手勁兒突然鬆了下來,那輕快跺地的腳步聲,每一下都剛好砸在陶安寧之前繃緊的神經上,想要瘋狂跨過殺人放火底線的那根弦突然顫動了一下,喚回了陶安寧的理智。

她終於反應過來,自己剛才居然是真的想要掐死老趙太太,她差點就失手殺了人。陶安寧駭然鬆手,自己踉蹌着一屁股坐倒在地上,從小腿往上全身都軟了,後背冒出一層冷汗,衣服都被踏濕了。

她一鬆手,老趙太太就順着鴨蛋缸仰靠在牆上,噎得不住倒氣。

腳步聲從樓下拐上來,突然傳來一聲驚呼:“安寧?趙婆婆?”

易向榮兩三步衝上來,先看了眼陶安寧,就見她慘白着臉色坐在地上,額前頭髮打着綹兒貼在腦門,確定她沒事,這才轉頭看向老趙太太,只一眼,易向榮立馬變了臉色,趕忙把人平放在地上,又是按壓胸口,又是捏人中,折騰了半天,才聽着老趙太太呃的一聲悶哼,倒上來了這口氣。

老趙太太撕心裂肺的咳着,唾沫星子四濺,嗓子啞的跟破鑼似的,還不忘指着陶安寧罵:“你個小兔崽·子,你個賤·人。。。。。。”

易向榮問:“趙婆婆,你沒事吧?”

老趙太太像是才看到易向榮,她猛然回過神來,一把揪住他的胳膊:“易,警官,她要殺我,她要掐死我,你抓她,把她抓起來,哎呦。。。。。。她是殺人犯!!”

陶安寧還沒來得及對這句話做出反應,易向榮就已經一臉震驚表情瞪視着她,訓斥道:“安寧!你瘋了么!趙婆婆都這麼大歲數了,你有什麼事情不能和她好好說!你真掐她了?你想要幹什麼?”

陶安寧表情是麻木的,心也是麻木的,她看了看躺靠在牆邊的老趙太太,又看了眼痛心疾首滿臉指責的易向榮,一時間手足無措的坐在地上,好一會兒,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老趙太太不依不饒痛罵:“你個小兔崽·子,你再來掐我呀,你弄死我,你當著易警官的面,你殺了我,我讓你吃不了兜着走!。。。。。。”

陶安寧聽着老趙太太彪悍的叫罵,慢慢從巨大的憤怒驚嚇中回過神來,突然就覺得心灰意冷。

她自己掙扎着從地上爬起來,伸手從褲袋裡掏出一張百元鈔票,扔到老趙太太身上:“賠你的鴨蛋錢。”說完,轉身從地上撿起來鑰匙,開門進屋,把走廊里老趙太太撕心裂肺的叫罵和易向榮喊着她名字的聲音一起關到了門外。

一道薄薄的門板,彷彿隔離出兩個世界。

陶康康怯怯的湊過來,抱住她的腿:“姑姑,你沒事吧?”

陶安寧低頭看着乖巧的陶康康,伸手揉了揉他腦袋,心裡茫茫然一片,哭不出,笑不出,甚至也沒覺得如何委屈。

“。。。。。。活着怎麼就這麼累呢?”陶安寧忽然開口。

陶康康抬起頭,看見陶安寧的目光沒有焦距的落在地板上,這句話他有點理解不了其中的含義,不過還是聽出了裡面的悲傷。

陶康康極有眼色的閉上了嘴,只是安安靜靜的抱着陶安寧的腿。

陶安寧蹲下身子,把他摟進懷裡,胳膊微微用力,攬的很緊,陶康康溫熱柔軟的身體,給了她難以形容的慰藉。

這一句話之後,陶安寧就沒再開口說話。

她有一肚子的話想說,卻怎麼也傾訴不出來,因為根本沒有傾訴的必要,所有的煩惱,麻煩,如果說出來就能解決,那她也就不會覺得這麼痛苦難捱了。

陶安寧靜靜的摟着陶康康,背靠在門板上,一門之隔的樓道里,不時隱約着傳來老趙太太的怒罵聲和易向榮的耐心勸撫。

外面很快有開門關門的聲音響起,隨後又傳來打掃時拖布撞到樓梯扶手鬆散的裝飾鐵片聲。

過了一會兒,直到一切聲音慢慢平靜下來,家裡大門被人從外面極有規律的敲響。

陶安寧深吸一口氣,平復了一下呼吸,才轉身打開門。

易向榮立刻氣急敗壞衝進屋,看到陶康康,伸手摸了摸他腦袋,嗓子干啞的說道:“康康,你先回屋去好么?我和你姑姑有些話要說。”

陶康康遲疑着看向陶安寧。

陶安寧點了點頭,他這才乖乖回了卧室。

等着陶康康把房門關合上的瞬間,易向榮臉色立馬陰沉下來,隨手把家裡大門帶上,壓着嗓子,對陶安寧質問:“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陶安寧沒吭聲,抬頭看着他。

易向榮臉色很難看,眼底泛紅,脖頸額頭有着因為極力隱忍而綳出的青筋。

易向榮說:“趙婆婆說你不但把她的鴨蛋都給砸了,還想掐死她,安寧,你告訴你,你到底為什麼要這樣做?”

陶安寧回答:“我做都做了,你現在同我說這些,有意義么?”

易向榮:“有意義,我就想知道你為什麼要做出這種事情。”

陶安寧低垂着眉眼,沉默以對。

易向榮特嚴肅的說:“安寧,不管你出於什麼原因,這樣對待趙婆婆就是你的不對。趙婆婆這麼大歲數了,你非得跟她一般計較么?她一個人生活的多艱難,那些鴨蛋就是她的生計,你說砸就給砸了,她沒有鴨蛋拿出去售賣,拿什麼維繫生活?你還掐她,你怎麼能下得去手?”

陶安寧說:“我賠她錢了。”

易向榮憋着火:“這是賠不賠錢的問題么?你這樣對一個老人動手,本身就不對,就是缺乏公德心!”

陶安寧有點怒了:“我知道,在你的眼裡老弱病殘都是值得同情值得關懷的,這是你從小到大受過的教育,是你的為人準則。但是,在我眼裡,從來就沒有那麼多條條框框,誰對我好,我就對誰好,誰對我不好,我就不慣着誰,我一直都是這麼活着的!”

“我從一開始就說過,你跟我就不是一類人!你憑什麼拿你的為人準則來要求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