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來到江城直到接走這對母子，越泠都沒有察覺出孟煙鸝對越泰有一絲一毫的歉意。

他甚至從她話里話外聽出疏遠之意。

意思是她照顧越泰只是因為越泰幫了她母子這半年，沒有其他的，希望他不要多想。

可憐他那個傻弟弟還覺得這輩子再也沒有希望給她幸福。

人家卻根本就沒有半點意思對他。

越泠這回心腸是徹底冷了，越泰差點丟了性命，也沒有打動她，他又怎麼可能再打動她呢？

他索性也不等孟煙鸝提出要帶兒子搬出越家去。

直接當著她的面，給金蝶生的女兒做滿月酒。

女人果然領著兒子倉惶而逃，卻不是因為傷心。

越泠看得出來她那個神色……分明是自尊受辱，而不是傷心落寞，她會傷心么？

就算會。

絕對不會為他這種不相干的人傷心……

她可憐又虛假的自尊心，半文錢也不值。

她倉皇離去，步履匆匆。

男人冷笑着坐在正中間，看外面鑼鼓喧天，忽然站起身猛地拍巴掌道：“好！”

不知是何笑話，竟笑出眼淚！

再後來的事兒恐怕他和她都沒有預料。

腎病……

死亡突如其來，他在家裡暴跳如雷，舉着火把幾乎要把整棟宅子燒光。

他母親和妻子跪下來求他息怒，求他不要生氣，為了活着的人……

他母親甚至語無倫次：“是她自己求生意志薄弱，不過是幾句話就跳了樓……我們原本想的是叫她別治病了，安安靜靜等死，誰知道……誰知道她自己忽然就跳了樓，這不是心裡沒牽掛的，就是心裡沒個指望，兒啊！你一直把她放在心上，她根本就不指望你啊！”

對!

她根本就不指望他。

越湛心知這一點，她倘若能稍微相信一點人性，哪怕能稍微相信一點人心。

或者是睜大眼睛好好看清楚她眼前的丈夫，她都不會自己一個人突然沒了求生的意志。

再想想她臨死前說的那是什麼話？

“你們都是吃人不吐骨頭的惡鬼？”

你們？

所以越泠也是么？

越泰呢?

在她眼裡，是不是所有人都沒法兒信任，所有人都要提防，這個世界滿滿的惡意，十年，二十年，三十年，別說是一場車禍失去生育能力，就算是失去性命，也沒法兒化解？

“下輩子投胎，記得求閻王爺讓你七情六慾齊全……”

男人低聲喃喃，忽然抬手用打火機點燃了一堆冥紙。

書房的煙灰缸里，冥紙燃燒，迅速化為一團灰燼，連帶着，老年人最後的一點回憶，也泯滅了！

林清梔傻愣愣地出了書房，越湛早已經讓郭叔回去休息，他自己在這兒等林清梔。

看見妻子傻傻走出來，越湛不明就裡。

“怎麼了？”

“沒怎麼。”

林清梔搖頭，她該怎麼告訴越湛，他母親其實是個愛無能患者。

從醫學角度來說，這其實是一種心理疾病。

即便他怪罪了越家其他的人，但他父親越泠，卻是個可憐人。

“清梔，我感覺你今晚的心事特別的重。”

越湛擔憂道。

林清梔擺手，不要他攙扶：“我再好好捋捋……”

她還來不及消化這個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