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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瑛聽了李氏那番話,心裡正莫名輕鬆着,就見穆寡婦拎着門閂殺氣騰騰地闖進來,一照面,就拿門閂指着他,“你現在就立馬給我離開,不然,休怪我不客氣!”

穆寡婦人雖瘦小,但多年操勞慣了,嗓門挺大,再加上她手裡有門閂在握,那氣勢更強盛了許多,喊得陸瑛身子止不住就是一顫。

他堂堂錦衣衛指揮使什麼時候被人用門閂指着鼻子罵過?

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他當即沉了臉,深邃的眸光冷冷掃着穆寡婦,“我是你女兒的救命恩人,你就是這麼對待救命恩人的?”

她穆寡婦還想仗着採薇給鐵牛母子救治的功勞,想把採薇說給鐵牛呢。

他陸瑛為何不能仗着自己救了採薇的功勞賴在她們家不走?

他現在這個樣子,不能走不能跳的,手下人還沒找來,他怎敢冒險離開?

前晚那波人雖然被瘟疫給嚇跑了,誰知道會不會在外圍里守着啊?

雖然他沒看見那領頭黑衣人是誰,可那個聲音,他還是認得的,正是東廠督公林盡忠,與他一同前來的,怕是還有成王殿下吧?

這兩個人這時候都能置他於死地,他還是寧可臉皮厚些,留着小命吧。

穆寡婦不想這人會這麼不要臉,她拿門閂都趕不走,當即氣得臉色漲紫了,破口大罵起來,“就算你是我家薇薇的救命恩人,這些日子吃也吃了,喝也喝了,連傷都快好了,還有什麼不知足的?難道想賴在我們家一輩子不成?”

陸瑛低頭不語,他不想跟一個婦人破口對罵,那樣,太有失身份。

他看在採薇的面子上,不想為難這個寡婦。

隔壁鐵牛聽見動靜,和李氏對視了眼,“娘,都怪你,你看穆嬸子!”

“怪我什麼?還不是她教女無方?”李氏不以為杵,別過臉去上了炕歇着。

鐵牛嘆了口氣,知道跟他娘談不攏,就扶着門框,慢慢地出了院子,來到採薇家。

“嬸子,別罵了。”他也沒進屋,只站在院子當中。

穆寡婦見鐵牛來了,只好打住,拎着門閂來到院里,“鐵牛來了?”

鐵牛點點頭,“嬸子,這事怪不得他,都是我娘嘴碎,說了不該說的,你別拿他撒氣了。他還傷着,一時半會兒也走不得。”

穆寡婦方才也是氣急了,被李氏那話給羞得昏了頭了,才想把陸瑛趕出去。

如今想想,這人救了採薇,又傷重在身,把他趕出去,還不是想要了他的命?

這麼想着,她就消了氣,看着鐵牛有些發白的臉,忙往屋裡讓,“別在大太陽底下站着,到屋裡坐吧。”

鐵牛因為李氏說了採薇那些話,也不好意思再像從前那樣,很是為難地搔了搔腦袋,“不了,嬸子,等薇薇回來,你別跟她提那事兒。”

就是說親的事兒。

穆寡婦哪裡還好意思提?

本來有幾成把握的,不想被這野男人給壞了。

看着鐵牛,她有幾分羞慚,“你和薇薇打小兒一起長大,她那孩子是什麼人品,你也是知道的。哎,都怪她撿了個人回來。”

鐵牛不想再多說,點點頭,就待回去。

無意間他一瞥,和正朝他看過來的陸瑛對視上。

陸瑛幽幽地望着他,一言不發。

鐵牛心裡卻掀起了軒然大波,這個人的眸子,太過冷酷,太過沉穩,像是個久居高位的人。

這樣的眸子,他在這十里八村都沒見過。

這樣的人,絕非池中之物!

兩個人的眸光一碰而過,電光火石間,沒有留下絲毫痕迹。

等採薇採藥回來,家裡已經平靜地如同一泓無波的池塘,激不起一絲漣漪。

卸下那沉重的背簍,採薇喜滋滋地一捆一捆往外倒着藥草。

今兒在山上遇到砍柴的張大爺了,雖然他跟老伴兒那晚上都昏過去,但平日里常幹活,身板兒好,喝了幾服藥,也就好了。

張大爺謝了她,還說自己後兒趕着牛車去鎮上,若是採薇想去,可捎上她。

尋常山裡孩子,尤其是姑娘家,哪裡能常到鎮子上逛逛?

何況,還有牛車坐呢。

採薇一聽,立馬就覺得機會來了。

這幾日,她忙忙碌碌的,攢了不少的藥材,都晒乾碼好,等着去賣。

她還愁十幾里的山路不好走,不料想瞌睡就來了個枕頭。

所以,她一路是哼着歌兒回來的。

穆寡婦躺在炕上生悶氣,聽見動靜也沒起來。

採薇習以為常,洗了手,就去了偏屋,生了火打算做飯。

家裡的米面又吃完了,從鐵牛家拿來的熬了兩頓粥,剩下的又給他們送回去了。

李大娘能做飯了,採薇就不好意思再霸佔着人家的糧食。

這年頭,除了里正家吃得飽穿得暖,用得起長工,其他村民們,哪家子不是愁吃愁喝的?

其實這滿山都是寶,關鍵沒人開發利用。

採薇決定先去鎮上趟趟路子,找個發財致富的機會。

她把挖來的新鮮馬齒莧剁碎了,拌了點兒鹽,又把摘來的慈姑搗爛,活在一塊兒,做了幾個蔬菜糰子。

這要是擱在現代,可是有機綠色食品。

可在那個連點兒油星子都沒有的家裡,這野菜糰子就是救命的東西。

先遞給陸瑛兩個,自己則連着吞了兩個,採薇才覺得肚子好受了些。

回頭看陸瑛還傻傻地看着那兩個野菜糰子不吃,採薇又沒了好心情,“老兄,你先將就着吃吧,不然,你這傷口猴年馬月能好?這東西不僅能果腹,還能療傷呢。”

陸瑛看了半晌,方才一小口一小口就着掌心吃起來。

看得採薇搖頭咂舌不已,“嗤,都這地步了,吃個東西還這麼秀氣做什麼?跟個大姑娘似的。”

這話不提則已,一提陸瑛就想起那個油頭粉面的男人來,竟然把他當做女人,還拿臟手竟然要摸他的臉!

一想到那隻臟手,他就噁心地要命,連嘴裡的那口野菜糰子都難以下咽了。

“喂,說誰是姑娘?”陸瑛恨恨地瞪着採薇,一臉的憤憤不已。

“哈哈,說你呢,誰讓你長得比姑娘還好看?”採薇沖他扮了個鬼臉,就要給穆寡婦送菜糰子去。

“哎,你娘給你說親呢。”陸瑛小聲沖她背影喊了句。

大聲怕穆寡婦聽見又來找茬。

穆採薇霍然轉身,死死盯了他半晌,忽然問道,“是誰?”

陸瑛被這丫頭的反應給嚇了一跳,一時愣愣的不知如何回答了。

尋常姑娘家,聽見這信兒,不是先驚訝,再嬌羞嗎?

怎麼她完全沒有尋常姑娘家的樣兒?

一上來就問是誰,就這麼恨嫁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