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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汗又慢慢爬上金煜的額頭,他抓緊紙包,“既然管用,為何他又活過來了呢?”

掌柜的打了個哈欠,“活過來?什麼老鼠啊,吃了砒霜還能活?這樣吧,要是活了您就再下一次葯,我就不信這麼厲害的毒還毒不死它。”

說完這句話,掌柜的發現金煜盯着自己,眼神冰冷壓抑,讓他忍不住打了個寒噤,把身上那件棉襖裹緊了一些。

好在金煜沒有再多言語,他把幾個銅板放在櫃檯上,一言不發地走出了藥鋪大門。看着他離去的背影,掌柜的忽然覺得有些眼熟,他低頭盯着算盤想了一會兒,又一次抬起頭來,望着那個越縮越小的背影看。

“我是不是見過他?”他自言自語,手指卻漫不經心沒有目的的撥弄着算盤珠子。

終於,他嘖了一聲,整個人像被定住似的,不動了:沒錯,他是見過他,不過三年前,金煜還是個孩子,進了鋪子,低着頭不敢看人,只說家裡鬧老鼠,要厲害的毒藥。他把葯給了他,他便從衣兜里掏出幾枚黏糊糊的銅板,然後便做賊似的走了。掌柜的怕出什麼意外,跑出門去叮囑他,說那葯一定不能讓人吃,否則就沒命了。他聽了,只回頭揮了一下手,就頭也不回的跑了,比兔子溜得還快。

想到這裡,掌柜的笑着搖了搖頭:“這都三年了,感情他家裡的老鼠還沒除乾淨呢。”

***

金煜這一路上走得如履薄冰,戰戰兢兢,懷裡那包葯,像一個隨時會炸掉的火炮,搞得他心魂不寧,六神無主,就連落下一片葉子,也會把他嚇得一個哆嗦,半天都動彈不了。

他遙記得三年前,也是這樣一個冬夜,他把那包砒霜貼在胸口,貼得紙包都被自己身上泌出的汗水弄濕了。

可即便如此,他還是在回家之後,義無反顧的將那包葯倒進金琛常喝的酒瓮里。

其後的幾天,金琛便總覺得身體不適,找郎中來看,也只說他是吃壞了東西,開了幾副葯讓他服下了。

可是到了第五天晚上,金琛忽然心腹攪痛,劇烈吐瀉,面色青黑,還沒等到郎中過來,人就已經不行了。

爹娘哭得肝腸寸斷,秀秀更是因為傷心過度,昏厥了過去。只有他,站在角落裡,看着逐漸變得僵挺的大哥,一言不發。

他不後悔,在大哥死去後的三年,從未有過一刻感到後悔。因為那個女人,那個自己從小便仰慕的女人,終於又是他一個人的了。

他時常偷偷看她,看她做衣服、生火、煮飯,甚至......沐浴......

有無數次,他趁人不注意,拿起她的衣物放在鼻尖深深得嗅着,彷彿那是世間最馥郁的香氣。

是的,他愛她,從牙牙學語到垂髫之年,她都是他心尖尖上的記憶,雖然這個女人的眼中只有自己的兄長——他們倆一起長大,青梅竹馬,而他,不過是他們身後的一隻跟屁蟲罷了。

所以,在殺死了大哥之後,他從心底感到滿足,因為,那個時時刻刻都要插在自己和秀秀之間的人,終於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消失的乾乾淨淨,只剩下幾抔黃土。雖然這幾年,她還忘不了大哥,還惦念着大哥,甚至為了大哥有些癲狂之態,可是,這都無所謂了,人都不在了,她再折騰,再不甘,又能如何呢。

只要把一切交給時間就好了。

然而令金煜沒想到的是,大哥竟然回來了,健壯如初,像是從未中過毒一般。

他不甘心啊,眼看自己就要成年了,秀秀又一直未嫁,他也曾明裡暗裡試探過爹娘的意思,他們似乎也並不是古板守舊之人,沒有對他的暗示做出特別激烈的反應。

他甚至開始幻想,自己有一天把秀秀娶進門,從此,便做她堂堂正正的夫君,她,則是自己明媒正娶的妻子,他們鸞鳳和鳴、比翼連枝,再不分開。

可是這一切都被金琛的復生徹底打亂了,這幾日,他從秀秀眼中重新看到了光芒,這光芒像是活的,在她眼底灼灼生輝,把她整個人襯托的更加美麗了。

他......恨透了這兩盞光,因為它們只為金琛綻放,只是他,只有他......

他恨他......

他是個理智的人,理智的近乎冷酷,所以,便無論如何也不能相信金琛真的死而復生了,即便他活生生的坐在自己身旁,他也不相信。

要印證自己的結論,只有一條路可走:那就是用同樣的方法殺死金琛。若能活一次,那就一定能活第二次吧,若是活不了,那也正好遂了自己的心愿。

雖然這麼一來,秀秀會再傷心一次,可是事到如今,也沒有別的法子了。

這麼想着,金煜的腳步忽然堅定了許多,他將那包葯又揣緊了一些,大踏步朝前方走去。

夜色越來越濃,月光從雲層中透出來,聊勝於無。趁着這點淼淼的月色,金煜看到前面站着兩個人影,他們正墊着腳,勾着頭,朝河灘的方向看着什麼。

金煜本來沒打算上前探聽,可是側身從兩人身旁經過時,卻被其中一人的突然轉身撞了一下,懷裡的藥包掉在地上,發出輕微的一聲“啪。”

金煜慌得連忙蹲身拾葯,可站起來時,卻看到邢叔的臉從黑暗中隱隱透了出來,那張臉上的每一個稜角每一個凹陷都塗滿了驚恐。

“邢叔......”金煜張口結舌地望着邢叔和站在一旁的邢嬸,“這大晚上的,你們在這裡做什麼呢?國均呢?”

邢叔吞咽了一口口水,手朝河灘一指,顫聲道,“國均......在那兒。”

金煜朝河灘看了一眼,果見一個黑影在河邊徘徊,看樣子倒真的是邢國均。

“國均去河邊做什麼?”他心裡沒來由的一緊。

邢叔瞅他一眼,眼角的餘光把金煜嚇得猛一哆嗦。

“這幾日,他每到這個時辰都會回到那裡,你知道嗎,三年前,他就是在這個時辰被人給殺死在這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