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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怎麼知道?”黎皎羞得滿面通紅。

任誰有這樣一位未婚夫婿,都不是什麼光彩事。

喬昭忍不住嘆息。

她怎麼知道?有何氏那樣一位親娘,想不知道太難了。

每當這對姐弟發生什麼倒霉事,何氏第一時間就興沖沖告訴閨女,面對着不給好臉色的女兒百折不撓湊近乎。

“你這是什麼歪理,大姐被退了親,反而要敲鑼打鼓慶賀嗎?”

喬昭理所當然反問:“擺脫那樣一位人渣,難道不該敲鑼打鼓嗎?”

她移開目光,與黎皎對視,黑白分明的眸子有種讓人無所遁形的通透。

黎皎不自在地移開眼,拉了拉黎輝:“三弟,咱們走吧。”

“大姐,你總是這般好性子!”

“三弟,不要再鬧了。三妹你好好歇着,我先回了”黎皎轉身快步離去,黎輝忙追了上去。

珠簾晃動,發出悅耳的響聲,餘音裊裊。

阿珠俯身撿着七零八落的棋子。

冰綠衝著珠簾呸了一聲:“姑娘就不該給他們上茶嘛,兩個人就欺負姑娘一個!”

“好了,幫着阿珠把棋子撿起來,我還要繼續下。”

“這怎麼繼續啊?”冰綠一臉茫然。

等阿珠把棋子都撿起來,喬昭從棋罐中拾起棋子,一枚枚落在棋盤上。

她不急不緩復盤,心中卻想着事情。

小姑娘黎昭的被拐,當然不是那麼簡單。

儘管黎昭留下來的記憶里沒有任何異樣,可她站在旁觀者的角度卻看出不少有意思的事來。

花朝節那日,黎昭原本不想出行,是無意中聽說固昌伯府的世子杜飛揚也會去玩,這才改了主意。

固昌伯府是黎皎的外家,杜飛揚正是她的舅家表兄。

小姑娘黎昭為了見到那位世子,自然會放下平日對黎皎的不滿,緊緊跟着她。

大梁一年一度的花朝節熱鬧非凡,拐子們都盯准了這樣的節日。小姑娘黎昭嬌蠻有餘,聰慧不足,在那亂糟糟的街上一個不經意間跟丟了人,形單影隻,自然就成了拐子們下手的對象。

有的時候,想要害死一個人多麼簡單,黎皎情急之下再把黎府三姑娘走丟的事叫嚷開來,就徹底絕了她回家的路。

退一萬步講,她如今頂着黎昭的身份回來,黎大姑娘趁機擺脫了那樣一門糟心親事,還贏得無數人憐惜,也是不虧的。

喬昭手下不停,心中琢磨着這些,只覺內宅彎彎繞繞,實在令人不寒而慄。

黎皎出了西跨院疾步往外走,心中驚濤駭浪。

是她的錯覺嗎?為什麼有種盤算的一切都被那丫頭看穿的感覺?

她壓根沒有想到一個被拐的女孩子還能完好無損回來,當然,就算回來她也不怕,能趁機擺脫了與長春伯府的親事同樣值得慶賀。

長春伯幼子明明是那樣的混賬,就因為是母親在世時訂下的親事,父親想要退親,外祖家不願,父親就妥協了。

這個一石二鳥的計劃她在心裡盤算了許久,明明天衣無縫,為何黎三會有那樣的眼神,好像看穿了一切?

這不可能,黎三那樣的蠢貨,怎麼可能想得到這些?

黎皎想着心事往前走,不顧黎輝在後面追,險些與黎光文撞在一起。

黎光文伸手扶住她,一臉詫異:“皎兒,怎麼了?”

黎皎回神,迎上黎光文關切的目光,聲音不自覺哽咽:“父親”

“這是怎麼回事兒?”

“我,我沒事。女兒先回去了。”黎皎匆匆一禮,疾步而去。

黎輝追了過來,被黎光文攔下:“你們從西跨院過來?你大姐怎麼了?”

黎輝臉色陰沉:“還不是黎昭,又欺負大姐!”

這樣的場景顯然已經發生過太多次了,黎光文下意識就蹙了眉,不悅道:“她又胡鬧了?”

黎輝冷哼一聲。

黎光文回過味來,打量著兒子:“你不是在國子監么,怎麼會在家裡?”

西府兩房,孫輩統共就黎輝這麼一個孫子,養得性情自然有些驕縱,他氣呼呼道:“還不是聽說黎昭害大姐被退親,兒子不放心大姐,這才趕回來的。”

“呃”黎光文頓了頓,囑咐道,“你們姐弟自小要好,你去勸勸你大姐,要她不必太傷心,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長女那門親事實在讓人不滿,如今退了,名聲雖然受些損失,可長遠來看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若不是固昌伯府攔着,他早就想退了。

許是這樣想,明明次女惹了這麼大的禍事,黎光文意外發覺竟然沒那麼生氣。

黎輝顯然也察覺了這一點,不滿道:“父親,三妹那裡就這麼算了?她再不收斂性子,以後還不一定連累多少人!”

黎光文臉一板:“嗯,為父是要去好好教導她一番!”

指望何氏,那純粹是說笑。

黎輝這才氣順了些,行禮道:“父親,那兒子去勸大姐了。”

“嗯,去吧。”黎光文點點頭,抬腳走進了西跨院。

院子里石榴樹上的綠芽更加繁盛,窗前芭蕉青翠欲滴,整個小院寧和雅緻,只聞清脆的落子聲。

黎光文板著臉進去,就看到少女盤膝,一手執白,一手執黑,正在下棋。

自己與自己下棋?

黎光文心中一動,一時忘了來意,沖兩個丫鬟搖搖頭示意不得出聲,抬腳走了過去。

喬昭正下到妙處,沉吟良久落下一子,就聽一聲低喝:“好!”

她抬眸,便看到父親大人站在一旁,雙目閃着異彩緊盯棋盤,明明是三十多歲的人了,可眉宇間依然有種少年的清新。

人清如玉。

“父親”

她欲起身見禮,被黎光文攔住:“來,繼續!”

他一屁股坐在喬昭對面,撿起白子沉吟起來。

時間一點點流逝,一局終了,黎光文起身,開懷大笑:“痛快,真是痛快!”

他渾身舒暢,含笑施施然離去,留下喬昭一臉莫名其妙。

父親過來究竟是幹什麼的?

黎光文快要走到書房才猛然停下腳步,懊惱拍了拍腦袋。

總覺得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終於想起來了!

他還沒教訓成天惹禍的閨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