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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邊是此起彼伏的議論聲。

“你們看,那人是誰啊,怎麼跟鬼一樣嚇人?”

“那人一定是被毀容的喬家公子了。”

“喬家公子?嘖嘖,就是前兩年與長公主府的池邊寶樹並稱的喬家玉郎?”

“就是他!”

“唉,喬公子毀了容,怎麼不遮掩一下呢?”

“那誰知道呢,嘖嘖,瞧着真是嚇人。”

那些議論聲嘈雜無比,彷彿有無數蒼蠅在耳邊亂飛。

喬昭有些眩暈,卻挺直了脊背,把手放下來。

她的兄長,是毀了容,卻沒有做任何見不得人的事,那些心思骯髒壞事做盡的惡人都不怕見人,她哥哥為什麼怕?

無論是她,還是兄長,從不會學藏首露尾的行徑!

喬昭痴痴望着喬墨,腳步隨着他的前行而移動。

“哎呀,你這小娘子,怎麼不看路呢?”

一個眼神漂浮的年輕男子伸手去捏喬昭手腕。

冰綠大驚,厲吼一聲:“放開我家姑娘!”

小丫鬟說著飛起一腳,照着年輕男子下邊踹去。

隨後,年輕男子的慘叫聲直衝雲霄,蜷着身子滾到了路中間,把出殯的樂聲都逼得停了停。

邵明淵腳步一頓,出於常年對戰的直覺,立刻往事故源頭的方向望去,這一望,便撞見一雙含淚的眸子。

他不由一怔。

最近這位黎姑娘似乎常常見到。

早有侯府的人上前把那倒霉的年輕男子拖走,哀樂聲再起,出殯隊伍繼續往前動起來。

那一刻,喬昭沒有注意邵明淵投來的目光,而是一直盯着喬墨,心中有緊張,有期待,可喬墨始終沒有轉頭。

喬昭忽然覺得很委屈,眼淚簌簌而落。

邵明淵尷尬收回視線。

一直悄悄跟着隊伍行走的江遠朝眼神閃了閃,若有所思。

那小姑娘也來看熱鬧了?

她哭什麼?

她的視線——

江遠朝偏頭,看了看隊伍。

不是看冠軍侯,她是在看——

江遠朝順着喬昭目光的方向看去,得出了結論:她在看喬墨!

一個小小的翰林修撰之女,盯着毀容的喬家公子看個不停?

江遠朝直覺有些不對勁,但今天這樣的日子他沒有什麼心情追根究底,也不過是牽了牽嘴角,就涼涼收回了視線。

送殯隊伍里的楊厚承湊在池燦耳邊,低聲道:“我剛剛好像在人群里看到黎姑娘了。”

“是么?”池燦不由自主瞄了兩旁一眼。

“那邊,那邊,你們快看,黎姑娘跟着我們呢。”楊厚承悄悄指給池燦與朱彥看。

他自己先愣了愣:“黎姑娘哭了啊。”

池燦猛然看過去。

路旁站滿了看熱鬧的百姓,大都在跟着隊伍移動,最前方的少女像是人海里的一葉扁舟,隨波逐流。

她穿得太素淡,就如這長長的隊伍一般。

池燦莫名覺得不悅,好看的眉皺起來。

她怎麼了?好端端哭什麼?以她的性格,不像是為了看熱鬧跟着出殯隊伍亂走的人。

再者說,她好歹算是大家閨秀,這個樣子像什麼話?就不怕再被人販子拐了去?或者被亂七八糟的流氓佔了便宜?

池燦繃緊了朱紅的唇,賭氣收回視線,可片刻沒到,又忍不住看過去,這樣反覆數次,終於確定喬昭確實在跟着他們。

出殯隊伍漸漸到了城門口,因為要出城門,速度遲緩下來,宛若一條銀白的巨龍,卧在那裡一動不動。

池燦低低對朱彥與楊厚承道:“我過去一下。”

“拾曦——”朱彥忍不住喊了一聲。

池燦回頭。

“我覺得黎姑娘不是在跟着我們。”

池燦聽了不悅更甚,冷笑道:“我問問去!”

他甩下兩位好友走出隊伍,來到喬昭面前。

看熱鬧的人太多,幾乎要與出殯隊伍混在一起,喬昭面前時不時就會有人擠過,是以當有人擋住她的視線時,專註盯着兄長的喬姑娘很自然往旁邊挪了挪。

池燦:“……”所以這死丫頭根本就沒看見他?

“姑娘——”冰綠與阿珠,一個激動,一個沉穩,同時拉了拉她衣角提醒。

喬昭回神,因為哭過,柔美的音色帶了幾分低啞:“池大哥?你怎麼在這?”

“我說我一直在,你信么?”黑了臉的池公子忍耐地問。

喬昭沉默。

她沒注意。

這樣被人忽視徹底的感覺池公子還是第一次嘗到,挑了挑眉,問:“你來看這種熱鬧幹什麼?”

“我出來買東西,湊巧碰到了。看熱鬧不是人的天性么?池大哥不是也一樣?”

池燦:“……”

強忍着把眼前的臭丫頭一腳踹飛的衝動,池公子咬牙切齒道:“當然不一樣,我是送殯的!”

喬昭呆了呆。

大意了,果然話不能亂說的。

“所以你在看誰呢?”池燦扭頭看了一眼長長的隊伍,眼神涼下來,“冠軍侯?”

他嗤笑一聲,低聲道:“黎三,我勸你死了這個心,以我對邵明淵的了解,他短期內是不會接受娶妻的。你恐怕還不知道吧,他特意向皇上告了一年長假來為亡妻守孝!”

見到被毀容的兄長,喬昭心疼又難受,本就心緒不穩,聽池燦這麼一說,再也沒了好性子,淡淡道:“冠軍侯如何不關我的事,我看誰似乎也不關池大哥的事呀?”

“行,是我多管閑事了,那你就跟着吧,再丟了希望還有多管閑事的人救你!”池燦甩下這句話,拂袖而去。

喬昭抿了抿唇。

她似乎有些失態了,可這個時候,她真的沒有心情哄池公子那彆扭的性子。

池燦回到隊伍里,臉上陰雲密布。

“怎麼了?”朱彥問。

池燦冷笑:“算我多管閑事!你們聽着,以後那丫頭就是被狼叼去,我若再眨一下眼睛就不姓池!”

“那你打算姓啥啊?”楊厚承下意識問。

朱彥伸手拍拍池燦,滿是敷衍安慰:“好啦,這種場合彆氣了,以後咱們跟黎姑娘絕交,總行了吧?”

池燦一肚子的惱火忽然泄了。

這兩個混蛋到底什麼意思啊?

隊伍緩緩移動着,喬昭從池燦三人那裡收回視線,再次看向喬墨。

不知是上天垂憐還是純粹的巧合,喬墨終於無意識往這邊看了一眼。

與兄長對視的瞬間,喬昭愣在當場,無聲落淚。

而後有一人伸手,把她拽進了人群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