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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亭驛道,雪花漫天。

喬墨揚手替喬昭理了理雪狐裘斗篷上的可愛毛球,溫聲道:“此番家仇得報,多虧了妹妹四處奔波,大哥很慚愧。”

風雪中,喬昭笑意溫柔:“大哥說哪裡話,沒有大哥拚死帶出來的賬冊,我只能束手無策啦。再者說,咱們的仇只報了一半,還有一座大山尚未剷平。”

喬昭所指的大山便是當朝首輔蘭山。

邢舞陽一案,蘭山被明康帝痛斥一頓,實際上絲毫沒有傷筋動骨,只是罰俸而已,這對蘭山來說委實不算什麼。

可是喬昭兄妹深知,蘭山的罪名絕不止舉薦邢舞陽失察這麼簡單,至少喬墨在外祖家身中奇毒就隱隱有蘭山的影子。

往深處講,蘭山才是最大的幕後兇手,只有把他幹掉,家仇才算徹底得報。

無論是喬昭還是喬墨皆深知此點,但同時也知道,想要剷平蘭山這座大山非一日之功,只能徐徐圖之。

“無論怎樣,咱們暫時實現了小目標,是值得高興的事。”皂紗遮蔽了喬墨的臉,讓他的聲音在風雪中聽起來更加溫柔。

“大哥說得對。”

“昭昭——”

“嗯?”

“以後穿得鮮亮些吧,大哥知道你是為父母守孝,但你現在已是黎家女,小小年紀穿得如此素凈,會惹長輩不快。”

喬昭抿了抿唇。

喬墨再勸道:“父母在天之靈知道你的心意,別的只是個形式而已,你說大哥說得對不對?”

喬昭頷首:“我聽大哥的。”

喬墨這才看向默默站在喬昭身側替她擎傘的邵明淵。

“侯爺——”

一身白袍的年輕將軍笑着打斷喬墨的話:“舅兄叫我明淵就是。”

一般來說,長輩呼名,平輩喚字,邵明淵請喬墨喊他的名字,足見對其的敬重。

喬墨頓了一下,當然不會對堂堂一品侯直呼其名,心中卻覺熨帖,含笑道:“庭泉,我妹妹以後就交給你了,你可要好好照顧她。”

當著喬墨的面,邵明淵握了握喬昭的手,笑道:“舅兄放心,我定會好好照顧昭昭的,不會讓她受委屈。”

視線落在二人雙手交握處,喬墨忽然又有些不快了。

他是讓這小子照顧妹妹,但沒說這小子現在就可以動手動腳占他妹妹便宜呀!

作為大舅哥,喬墨很心塞,以拳抵唇輕咳一聲,佯作漫不經心提醒道:“你們雖定了親,但昭昭現在年紀畢竟還小,你們也不要太過頻繁見面了,以免被人詬病。”

邵明淵訕訕鬆開喬昭的手,連連保證會當一個老實本分的未婚夫。

喬墨這才滿意點頭,話題一轉道:“還有晚晚,那丫頭性子跳脫,把她一個人留在侯府我也有些放心不下,庭泉替我多照顧她一下吧。”

邵明淵自是應了。

喬墨放下心來,目光在喬昭與邵明淵之間流轉,溫聲道:“天寒地凍,你們不必再送,趕緊回去吧。”

“大哥,等你走了我們再回。”

“那好,我就先走一步。”喬墨深深看了喬昭一眼,沖邵明淵略一頷首,在邵明淵特派的幾名親衛的護送下,上了馬車漸漸遠去。

喬昭與邵明淵並肩而立,直到不見了馬車的影子,邵明淵執起她的手,笑道:“昭昭,咱們也回吧。”

喬昭似笑非笑看他一眼:“剛剛是誰對我大哥保證會老實本分的?”

邵明淵拉着喬昭上了馬車,笑眯眯道:“我很老實本分啊。”

看着少女凍得微微泛紅的鼻尖和雪玉一樣瑩白的小臉,男人張開雙臂:“過來,我給你暖暖。”

喬昭脫了斗篷掛在車廂門口處的掛鉤上,白他一眼:“車內這麼暖和,誰要你多此一舉——”

話音未落,尾音便化作一聲嬌軟的驚呼,整個人被拉進一個寬敞結實的胸膛里。

“邵明淵!”喬昭捶了他一下。

男人一把捉住少女的手,低笑道:“別捶了,當心硌手。”

“那你鬆手。”對方結實緊繃的胸膛緊緊貼着她,喬昭莫名有些心跳加速,以手抵着他的胸膛想要拉開距離,卻發現根本動彈不得。

男人鬆開手。

喬昭輕吁一口氣,剛要坐直身子,上方陰影籠罩下來,男人清俊的臉在她眼前攸地放大。

對方的唇落在她唇上,滾燙撩人。

“邵明淵——”喬昭頗有些無措,想要義正言辭斥責,又怕被耳尖且格外八卦的晨光聽見,最終在對方的舌攻入後,只得妥協,由着他攻城略地。

似乎是祛除了寒毒的緣故,對方的身子不再總是微涼,那般滾燙彷彿能把人燃燒起來。

喬昭只覺一道道熱流在體內流竄,似是滿足,又似是空虛,說不出的複雜感受讓她的腦海空白一片,只有無數煙花在綻放,最終連指尖都輕輕顫抖起來。

輕輕的喘息聲在溫暖的車廂里回蕩。

喬昭身體忽然騰空,再回神,已經被邵明淵抱着坐到了他身上。

這樣的姿勢令喬昭雙頰羞紅,忙掙紮起來:“邵明淵,你快把我放下來。”

吐出的聲音嬌嬌軟軟,連喬昭自己聽了都臉紅心跳。

頭頂上方傳來男人壓抑的聲音:“乖,別說話。”

男人擁着她,安安靜靜好一會兒,默默把她抱下來放到身側,靠着車壁輕輕呼了一口氣。

喬昭理了理微亂的鬢髮,瞪了邵明淵一眼。

邵明淵露出個明朗的笑容,柔聲問道:“還怕嗎?”

他知道眼前的女孩子很堅強,堅強到一定要親眼看着殺害她父母的兇手們行刑。

她神情平靜,看着一個個人頭落地,腔子里的熱血從無頭的頸子飛出,濺起丈高。

圍觀的百姓們或是大聲叫好,或是失聲驚呼,還有年紀小的嚇得大哭,現場嘈雜一片,唯有他的女孩安安靜靜從頭看到尾,連眼睛都不曾眨一下。

可是他還知道,他的昭昭其實是極怕的。

他看到她的手死死握着,手背上青筋分明,一直在抖。

他不忍阻止她的堅持,卻心疼她的承擔。

迎上對方溫柔明亮的眼,喬昭睫毛顫了顫,輕聲道:“不怕了。”

大概是知道將來的風雪路總會有人同行,就沒什麼可怕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