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度c小說網

……

長平客棧。

“正道,好久不見。”墨琛對面前身量頎長挺拔如竹的少年含笑道。

少年劍眉朗目,赫然正是左太傅庶長子左漸。

他恨恨道:“我說過不許再叫我的字。”,旋即皺起眉頭:“你為何此時來京?”

墨琛從容坐下,伸手倒了兩杯茶,往左漸面前推了推:“此時來或是以後來,又有何區別?”

左漸也跟過來落座,沉聲道:“鄭長朝本就是條瘋狗,現又得了異人相助。咱們接連壞他好事,定會對你下手。昇國使節尚未抵京,正是他下手的最好時機,別告訴我你不知道你現在有多危險。”

墨琛仍是溫潤笑臉,淡然道:“他是得了異人相助,我卻也不是從前的羸弱幼童,鹿死誰手尚未可知。”

左漸探究的注視着面前清風霽月的少年,身量拔高了不少瞧着倒像是十五六歲,仍是俊美到讓人失神的面龐,卻不再是將心事都寫在臉上的單純模樣,反倒讓他有些摸不透。

他與墨琛相識於微時,一個是死了娘親的左府庶子,一個是身負血仇孤苦無依的落魄龍子。雖然年齡差了幾歲,卻神奇的惺惺相惜。

後來兩人分別,左漸回京之後便只與他書信往來,不知不覺六年過去,模樣有了變化卻絲毫不覺陌生。

他知道墨琛這些年來沒過過一天輕鬆日子,這才成就了現在的他——不再落魄不再勢單。

墨琛看着左漸,目光溫暖。

自己跟左府真是有淵源,教給自己置之死地方能後生的左滴,以及肝膽相照敢以性命相交的左漸。

他嘆息道:“正道,我知你無心名利場,嚮往廣闊天地。這些年為了我,辛苦你了。”

左漸翻了個白眼,收回探究的目光,瀟洒一笑:“這世間能得一知交何其難得,自該全力以赴。況且,”他眉峰一聳,“待你大仇得報,我自有大把的時光縱情山水。”

墨琛笑笑,言歸正傳:“今日冒險邀你前來,實是復生門裡的暗探,打聽到尚書僕射韓永昌與南諭琅軒郡主私下串謀,欲加害你父親。”

左漸冷笑:“他算哪門子父親,我娘到死都沒等到他。”

墨琛面色一正道:“我知你心結,你是左府長子卻是推卻不得,既是他的兒子便一輩子都脫不了這個左字,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左漸愣住,隨即嘴角上揚:“這話,我那二妹妹倒也說過,你倆莫不是串通好了?”

墨琛聽聞此話,俊面一紅心下卻是暗喜。

清清嗓子掩飾般道:“尚不知他們意欲何為,多些警惕總是好的。”

左漸皺皺眉頭:“唔……”

……

“李巧。”魚口巷李家院子里,飛進來一個精緻少女,裙擺飛揚煞是靈動,正是左滴。

她今日只帶着秋菊,紅果兒留在家中探祝心的虛實,讓王嬤嬤留下照看。

可是進了院子才發現,竟是空無一人。

左滴疑惑,便是李巧與許黑子要去走鏢,可秋蟬即將臨盆,總不會也跟着去吧?

秋菊上前看了看,正房與卧房連着偏院一個人都沒有。

左滴感嘆古人的良好品德,家中無人竟也不落鎖,真是心寬。

她讓秋菊去左鄰右舍問問,過了一會兒秋菊來回,原是秋蟬恰好生產,許黑子信不過穩婆,竟是將人抱去了醫館。

左滴黑線,現代人生孩子是得去醫院,可在大康待了這些年,規矩總還是懂了些。醫館的大夫根本不管接生。

莫不是這許黑子也是穿越過來?不懂規矩?

滿腹疑慮的左滴帶着秋菊匆匆趕去附近醫館,想來生產緊迫他們不會跑很遠。

到得醫館,果然一片喧鬧。

白鬍子坐館大夫正氣的跳腳,連道有辱斯文。

左滴找了個夥計詢問,得知確實有個黑臉漢子抱着臨產婦人過來鬧事。大夫再三給他解釋男女有別,醫館不接生。他只是不聽把人硬是安置在後院,又抓走一個郎中逼着把脈開方。

左滴憂心,許黑子為人莽撞但極為愛惜秋蟬,若不是秋蟬確實不好,想來不會這麼不知輕重。

她拉着秋菊急忙趕往後院,正見到許黑子對一中年男子揮拳相向,李巧和幾個夥計拚命攔着。

“李巧!”左滴高聲道,匆匆上前。

李巧臉色甚是難看,聽到左滴聲音,暫時撇下狀若瘋癲的許黑子,迎了上來道:“你怎地過來了?你年齡尚幼莫要讓血氣衝撞着。”

左滴沒顧上回他,問道:“可是秋蟬有什麼不妥?”

李巧臉色一黯:“穩婆道孩子太大,根本出不來。從昨兒個傍晚就開始折騰一直到現在都未能產下。眼見……不大好了……”

左滴心驚,之前看秋蟬肚子大的嚇人,還以為是正常現象,原來是胎兒過大所致。

她哪兒能聽不出這個不大好是什麼意思,立刻也跟着急了,若是李巧這般說法,搞不好就是一屍兩命。

她顧不得搭理李巧,二話不說衝進了客房。

李巧一伸手沒撈住,又沒辦法跟進去,急的團團轉。

秋菊瞧見主子衝進產房,本想將她拉出來,轉而想到秋蟬怕是命在旦夕,咬了咬牙也跟了進去——二小姐神仙般人物,說不得就能救她這二命。

左滴進了客房,看到有一個穩婆正滿頭大汗的接生。

地上放着好幾盆血水,空氣中滿是濃厚的血腥味道。

秋蟬渾身濕透,汗水與血水交融,已經痛的幾近昏迷,只能從鼻腔發出微弱的哼哼聲。

左滴看到眼前一幕,立時大怒。

這許黑子雖愛妻心切,卻全無半點主意。竟是連個打下手的人都沒安排。

她餘光剛好瞥見秋菊跟了進來,顧不得多話,匆匆指着滿是血的盆子道:“你把這些倒了,換乾淨水進來。”

秋菊瞧見奄奄一息的秋蟬,心中痛楚,聽得主子吩咐忙打起精神端着水盆匆匆離去。

許黑子雖然已經憤怒到神志不清,卻也瞧見了左滴帶着秋菊進得房去。

這會兒見秋菊端着滿是血水的盆走出,眼前發黑腳下踉蹌,他鬆開了手中一直攥住的中年大夫,滿面痛苦之色捂着腦袋蹲在地上……

大夫好不容易脫身,抖抖衣衫,神情憤憤,正要開口攆人。

李巧拱手道:“在下兄長確是莽撞,不過事出情急,醫者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還望原諒則個。”

大夫聞言恨意漸消,嘆了口氣:“罷了,我理解你們的心情。可接生這種事只得尋穩婆,我等實在無能為力。”

他心知這產婦怕是撐不了多久,也就不再做惡人,由得他們折騰,待人去了自然不會再滯留醫館。

李巧行禮道謝,不再多言,只面色沉痛地盯着客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