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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宅左手邊是座大宅院,臨湖也建了座水榭,只不過是迴廊百轉折向湖上的,站在樓上,只能看到一片湖光粼粼。

樓上有兩個錦服男子。

斜斜靠卧在紅木柱上的男子,鳳目黑眸,長眉飛揚,修長潔凈的手裡玩轉着一隻瓷白玉杯,一派恣意閑適。

“再過三天就是玉面大賽了,也不知道今年的魁首花落哪家。”

站在旁邊的李音白寬額高鼻,深目薄唇,身上那一套滾着金邊的深藍色綢緞,襯得他愈發得溫潤雅緻。

他悠悠然地望了眼旁邊的人:“你希望是哪家?”

“魏家如今正風光,何況昨兒柯亮說,周景明收了他家的禮,看樣子是不會出意外了。”

“呵,你最喜歡的不就是讓不出意外變成意外么?否則你又何以拉着我跑到這兒看熱鬧?只是我很好奇你選擇哪一家。”

謝珞呲牙一樂,一把扔了手中的杯子,懶懶站起身,重重地拍了拍李音白的肩膀。

“那個什麼玉妝樓有些能力,他們背後的東家李文墨……看樣子也不像是個池中物。”

說罷,不知想起什麼,他瞥了眼旁邊的人,重嘆一聲,手指無意識地敲着木欄,“這些事兒不過是給我們玩玩兒罷了,有便是錦上添花,無……那個人又能如何?”

他的神情有些冷酷,雖未點出“那個人”的名字,兩人卻心知肚明。

李音白眉間冷意微稍凝,神情也隨着謝珞的不屑而變得漠然。

沉默了一會兒,謝珞嘆了口氣:“不管怎麼樣,至少,我是站你這邊的。”

李音白輕輕點了點,眉目依舊未曾鬆開。

謝珞轉眼望向旁邊的一座園子,只見飛檐下掛着的鈴鐺隨飛輕搖,清脆鈴音令人不禁心馳飛揚。

經過冬雪洗禮後的殘荷已恢復生機,夕陽下,餘暉倒映在湖面上,金光閃耀。

岸邊依依綠柳攏着湖中翩翩荷葉,以及護在其中正孕育着花苞的荷,真是一派盎然,如詩又如畫。

“旁邊那園子倒有些意思,”李音白收起心中苦悶,順着他的眼,也注意到那座宅院,“孤樓休獨倚,憑欄隔岸香。沒想到這意境竟然被人給生生造了出來。”

“柯亮。”謝珞提高聲音朝外面呼喊道。

門外閃進一個人影,恭敬地立在兩人跟前:“爺。”

“這旁邊那戶是什麼人住着?”

柯亮抬頭迅速地張望了一眼,低頭道:“回爺,是一戶李姓人氏,五年前搬進來的,家中只有兩姐弟,不常出門。那座樓是四年前動工,三年落成。”

李音白笑得溫雅:“做了三年?呵,那棟水榭造價當真不凡,這不出門的兩姐弟還真是身家不菲啊!”

柯亮沒有說話,心想:杭州城裡這樣的人家又不少,沒什麼好大驚小怪的。

何況有他們這些黑鷹衛在,量他也翻不出什麼風浪來!想罷,他挺了挺匈膛。

謝珞瞥了李音白一眼,涼涼道:“要過去瞧瞧么?”

“有何不可?”

李宅荷園內。

“主子,你看,那兒有支全開的,我去採下來!”文硯興奮地抓着李閑的手臂,小船頓時搖晃起來,看得一旁的文知心驚膽顫。

“老實站着!”李閑穩住腳下,皺眉斥責道,“好好的,你採下來做什麼?”

文硯最怕李閑黑臉了,明明自己比她大兩歲,偏偏在她面前自己老是像個孩兒似的。

她扁扁嘴,委屈地說:“我只是想摘回去養在書房,主子累了的時候瞧上一眼,心情更好嘛……”

“小姐,文硯的想法挺好的。這荷香沁心,顏色淡雅,看着也可人。”

李閑搖搖頭,隨口道:“書上有言,花中百態,獨蓮是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遠益清,亭亭凈植。然再美再好,也只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焉,否則我們豈不負了她的君子之意了么?”

文知和文硯對視一眼,有些發懵,自從住進府里,她們也都跟着讀書學字,雖說不上博覽群書,但書房裡的書也好歹囫圇吞棗看了個遍,卻並未聽說過這樣一句。

“小姐,我只看過《三寶敬佛》的作者寫過‘佛愛我亦愛,清香蝶不偷。一般清意味,不上美人頭。’卻從不知道還有誰曾作出這般高潔不凡之說。”

李閑聞言怔了怔,想到什麼臉色一黯,半晌沒有吭聲。

不遠處躲在荷葉叢中的謝珞捅了捅身旁的李音白,低低問道:“誒,你聽說過這句話沒?”

李音白緊緊盯着不遠處的淡色身影,眉頭擰起,緩緩搖搖頭。他暗自搜索着自己記憶中看過的書籍,卻發現一無所獲。

“你都沒看過,”謝珞挑了挑眉,“這個小丫頭哪兒看到的句子?”

他這一驚訝,聲音略高,李閑學武幾年,耳聰目明立即覺察出兩人藏身之處,拍起身旁一支船桿朝他們的藏身之處飛踢而去。

謝珞更是滿臉驚訝,手上卻一絲也不敢大意。

他長袖捲起舞出一圈,船桿立即被彈回,李閑借力後翻,順手抓住桿尾,挽出一串劍花插入水中恢復原樣。

一切不過是眨眼間的動作,文知早就驚呆了。

文硯柳眉倒豎,擼起袖子怒喝:“什麼人,給姑奶奶滾出來!”

“呵……”一聲輕笑傳了出來。

李閑面無表情地看着一艘小船從荷葉叢中鑽出,她還是太弱了,他們估計藏了許久,自己才察覺出來。

“你們是什麼人?”文硯沒想到是兩個俊美男子,一時看得有些呆愣。

文知悄悄移身將李閑掩在身後,不悅道:“兩位公子,你們擅闖他人住宅就不怕王法嗎?”

李音白微微笑着,聲音清潤溫雅:“我們並無惡意,只是誤入耦花不小心驚擾了小姐的雅興而已,還請各位見諒則個。”

李閑眼神銳利地掃過遠處的圍牆,冷笑一聲:“那麼請問二位,不知你們是如何從牆外駕着我家的船誤入的呢?”

李音白語氣一滯,半晌說不出話來。

“哼,主子,別跟他們廢話了,我看他們肯定不是什麼好人,不經主人允許擅闖人家私宅,什麼誤入,我看他們明明就是蓄意偷盜!”

“且慢!”見文硯就要動手,謝珞忙擺手,“在下謝珞,是住你們隔壁的鄰居。你這園子挺精緻的,就和朋友進來瞧瞧,偷盜什麼的簡直是無稽之談。如果你們不信,儘管去隔壁問問。”

李閑盯着他看了好一會兒,直盯到謝珞渾都快炸毛了才淡淡開口:“既然要賞園子,就該正經地遞上貼子。”

謝珞連連點頭,摸摸鼻子,嘿嘿一笑:“一定一定,不會有下次了。”

“你們還不快走?!”文硯秀氣的臉上薄怒未消,瞪着嘻皮笑臉的謝珞揚揚拳頭。

“……姑娘家家真是粗魯。”謝珞沒想到他和李音白這麼不受歡迎,暗自嘀咕着。

要知道在長安城裡,只要他倆出現,就別想靜靜。謝珞撇撇嘴,還真是第一次碰到急着趕他們走的姑娘呢!

“我們這就走,只是……”李音白望着面無表情的李閑,猶豫道,“剛才聽到小姐關於蓮之君子的說法,在下頗為欣賞,不知小姐是從哪本書里看到又是何人所說?”

李閑聞言垂下眼望着身旁一株搖曳的碧荷,神情飄忽。

謝珞挑着眉,目光灼灼地望着她,等着答案。

荷園裡頓時安靜下來,夕陽緩緩下沉,天色將黑未黑,映在李閑的臉色,忽明忽暗。

良久,李閑嘆了口氣,輕吐出聲:

“那是很久以前看過的書了,是哪一本早就忘了,只依稀記得那麼幾句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