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顓頊明踏着月色來到一處宅子外,他的腳步靜止在宅子外的台階上,似乎神色里是在猶豫躊躇着什麼。

因為很顯然,這處宅子不算大,從外面看也並不顯眼或者精妙,最多可以說看看起來是一戶稍微好一些的人家。所以這裡,並不是他原本應該回的大將軍府。

他在門外猶豫良久,最終眼底微光閃爍,似是有所決定,於是握了握放在身側的手,下一刻便往府邸之中走去。

“今天的天上連顆星星都看不着,本來就夠無聊了,還得成日里對着你這張冰塊臉。你倒是和我說說,你家葉大公子準備什麼時候才來啊?就算一直不肯放我走,也不至於就把我丟在這兒三天兩頭地不管吧?虧我之前還為他受了那麼重的傷,還為他放了血,他就是這麼沒良心地待我的。”

還未走近,女子靈動且嬌俏的聲音便是傳到了顓頊明的耳中。顓頊明一陣無奈,最終還是快步走了過去。

“昭言,你又在做什麼?”顓頊明一眼便瞧見女子居然搬了張軟塌放到了院子里,而且還毫無儀態地雙手擱在腦後躺在上頭,邊上則是被她碎碎念叨了許久的顓頊明留下的侍從石章。這一瞬間,顓頊明的臉色便黑了下來。

這實在是太不像話了!

昭言,也就是邵語嵐,她聽見了男子清冽的嗓音,頓時便完全清醒了過來,原來望着天心裡產生的那種朦朦朧朧的感覺瞬間消散不見。

“哦,你還曉得來看我啊?”邵語嵐連看都懶得看他一眼,只是睜着眼繼續亂說話。

可以說在氣死人這一點上,邵語嵐還是非常完美地承襲了玉染的作風。

“你看看你現在這副樣子,實在是不像個女子!”顓頊明抬手指着邵語嵐,清俊的面孔上露出了些許嫌棄之色,很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

邵語嵐聞言,倒是反而怒了,她噌地坐起了身,又雙腳落地驀地站了起來。她盯着顓頊明,接着雙手一插腰,大聲道:“你還好意思怪起我來了?你知不知道到底是誰說好要帶我出去玩,結果老是說話不算話,還把我丟在這兒不讓我一個人出去,結果才讓我無聊成這樣的?是你,都是你好不好啊!別老是怪到我的頭上……”話畢,邵語嵐便撇過頭,賭氣似地不去看顓頊明。

“公子,昭姑娘其實還是很想您的……”忽然,邊上有一個突兀的聲音傳來。

顓頊明和邵語嵐一同往聲音的方向看去,發現說出這番話的人便是那個一直冷麵的侍從風然。

邵語嵐近乎羞怒道:“風然,你別胡說八道,我會想這個把我丟在這兒死活不管的人?開玩笑!”

而顓頊明聽着先是一愣,接着在緩過之後默默地莊稼轉頭盯着一臉不滿與惱怒的邵語嵐,最後他無奈搖了搖頭,只好有些彆扭地沉聲道:“對不起……”

邵語嵐懷疑自己是聽錯了,她轉過頭,一雙靈動的眼眸在顓頊明的臉上掃了又掃,直道:“我沒有聽錯吧……葉大公子居然和我這小女子道歉了?不對,不對,我一定是聽錯了。要不——你再重新同我講一遍?”

依照顓頊明的性子是鐵定不會再說一遍的,他沉下臉,不去回應邵語嵐的話。

“你這個人,可真是無趣……”邵語嵐終歸是敗給了這樣一個經不起任何玩笑的人,她仰起頭,看着漆黑無雲的天空,長嘆一聲,聲色靜謐,又似乎帶着幾分無奈,她說:“我現在倒是覺得,當時果然還是被人劫走算了,也不要向你求救,我看也比現在天天生悶氣強。”

不會的……

現在,是不可能會放你離開的。

顓頊明抿着唇,沒有去回應邵語嵐的問題。

“我現在能再一次地請你回答我這個問題嗎?我一直都很想知道,你不想讓我離開的理由。”邵語嵐的眼底逐漸沉靜下來,隨着她的冷靜,她給人的感覺也好似是頓時變了一個人。

對啊,這種變化之後給人的感覺,雖然還很弱,但讓顓頊明不得不想到與眼前之人所關聯的那個人身上,也就是——顓頊染。

是的,顓頊明已經知道了眼前女子的真實身份。

昭言——其實就是曾經寧國太子赫連玉的太子妃邵語嵐。而傳聞中赫連玉衝冠一怒為紅顏,正是為了據說是被商國害死的邵語嵐。因為邵語嵐的死,赫連玉攻破了商國東境的碧水城,並佔為己有。

可以說,只要有邵語嵐在身邊,那就是顓頊明最大的籌碼。

要說顓頊明是從何時知曉昭言其實就是邵語嵐的,那還得回到兩個月之前,那時顓頊明正帶着邵語嵐離開昊天宗,準備回去都城,結果邵語嵐指着一處茶樓說裡頭似乎好生熱鬧,她也要進去瞧一瞧,顓頊明拗不過,還是黑着臉被她給拽了進去。

小二給兩人引了二樓的一處雅座,而樓下中庭里搭了個檯子,有個說書先生正在打着板,異常愉悅地說著故事。

而這故事嘛,不聽倒也罷了,這邵語嵐認真一聽,才發現——哦,原來是在說前朝的事情。而且,還剛好是在說顓頊皇朝時,最為出名的長公主顓頊染,以及那個總是被同顓頊染相比較的太子顓頊明。

雖然現在已經變成了四國分立的情勢,可畢竟現在已是時過境遷了,沒有那麼多人再會去計較前朝的事情,所以對於前朝的故事,自然而然地也就不再是一種禁忌了,反而被人津津樂道相談。

邵語嵐一聽說得人是自家殿下,立刻便打起了精神,一雙大眼睛尤為閃亮,雙手托腮,準備認真聽下去。

那說書先生將長公主顓頊染先是誇讚了一通,說他想想當年盛況之中,那位長公主可謂是才謀驚世,不論是何等難題,在她手中皆是可以力挽狂瀾,是個百年難遇的治世奇才。而那位顓頊太子比起她來便是要遜色不少,雖說中規中矩,卻從未有過任何出彩之舉,讓人無法全然信服。

說到此處,說書先生不禁一聲長嘆,道:“唉,雖說顓頊長公主是位女子,可若是當年顓頊帝再聖明一些,選擇重用於顓頊長公主,或許明戌也不至於會走到之後的衰敗地步。就如同當今寧國,攝政王赫連玉雖然是女身,可誰又能否定她,說她做得不對呢?說不準寧國還得慶幸出了那麼一位赫連玉呢!畢竟,可不誰都膽子這麼大,而本事更大的。”

說書先生話音剛一落下,下面就是許多人附和着贊同,連連地響起掌聲,以示內容的精彩。

說書先生先後列出了顓頊染和赫連玉的名字,可邵語嵐是再清楚不過的,這兩個名字代表的都是同一個人,也就說現在的玉染。

邵語嵐聽見他們這麼由衷地誇讚玉染,心裡也別提有多高興了,滿滿地都是想着:果然殿下就是殿下,不論換做什麼身份,都可以叫人驚嘆且崇拜不已。

可不知何時,坐在她對面的顓頊明的臉色卻是愈發地陰沉了下來,而放在桌面上的右手也是越握越緊,指縫間是隱隱發白的顏色。他整個人都散發著一種頗為恐怖的感覺,只不過邵語嵐卻並未發覺。

又過了須臾,正當邵語嵐準備再繼續聽下去的時候,顓頊明卻是怎麼都忍不住了。他噌地站起身來,一把扣住邵語嵐的手腕將人一道給拽了起來,口中道:“這些沒有什麼好聽的,我們走!”

邵語嵐本來就被顓頊明突如其來的動作給拽疼了,現在又被這麼吼,立刻不滿道:“你這個人怎麼這樣啊?那說書先生說得那麼精彩,有哪裡不好的啊?”

“那顓頊染還有赫連玉都是一樣的功利小人,只知貪慕於權勢,根本就是心狠手辣之輩,哪裡是值得人敬慕的?”顓頊明抿了抿唇,幾乎是咬牙切齒地將這一席話給說了出來。

這一刻,邵語嵐只覺得自己額角一跳,瞬間就覺得自己被眼前的男子給氣瘋了。這還是第一次,第一次有人敢當著她的面用這麼嚴厲的口氣指責玉染的不是。

邵語嵐就算再怎麼想學玉染,可有些地方從本質上來說還是同玉染不一樣的。就如同玉染就算是被人當面指着鼻子說不是,她也只會笑一笑十分輕鬆地應上幾句,根本只會當個笑話來聽;可邵語嵐不同,她雖然平日里會對自己加以控制,使得自己習慣性的任性的行為可以收斂一些,而且有時也會學習玉染的冷靜一面,可她也有一點逆鱗,也就是——如若她聽見了別人指責於她最親近的人,那必然不會就此姑息,更何況那個人是玉染!是她最為崇敬的人,是她心裡認為最不可被褻瀆之人!

她雙手一插腰,一雙閃爍的眼睛直直地瞪着顓頊明,她的俏臉上此刻也帶着極為濃重的憤怒之意,她衝著顓頊明喊道:“什麼叫貪慕權勢,什麼叫心狠手辣啊?那分明就是你根本一點兒都不懂她!殿下是據我所知的天底下最有才謀的人,也是最為重情重義之人,你這麼說只不過是嫉妒罷了。”9